圖:秋葉燦燦。\作者供圖
港漂老同事來京約小聚,格外驚喜。把本來約好的另一場安排改成喝咖啡,該見的人見了,該聊的事聊了,兩不耽誤。傍晚坐地鐵直奔朝陽門。一別年餘,老同事見面甚是歡喜,訴說別後懷念,大家都很想念我,特別留戀我們共事的時候,我好感動。與他們並肩共事,也是我職業生涯最難忘的時段。
Connie來京,去賓館看她,一聊又幾個小時。我們相識十幾年。她聰慧敏捷,為人大氣誠摯,做事用心扎實,能力格局不讓鬚眉。只要她來京或我去港,我們總要見見,有時忙完手頭工作直到晚上九、十點,她都等着說會兒話。我們相信,這樣的相見暢聊還會延續好多年。
剛剛經歷喪子之痛的L先生重新投入工作,照片上面容悲傷瘦削。我邀請他夫婦來京散散心。蘇秘書說,如果您還在香港就好了,我們都想念您。
人的一生可能會與無數人相遇共處,有的只是階段性共事,一別兩寬;有的則可能因脾性相投,品格認同,由萍水相逢或共事延伸為友情,綿延一輩子。來往無關任何利益,只是相互欣賞。聚首也無任何功利,只是想見見說說話。對於沒有任何血脈親情的人,這樣一種單純的相處可能是最純樸的讚賞和信任。
有些朋友每天專門發來問候圖,起初覺得一個一個回覆有點繁瑣。忽悟到:這也是一種惦念啊,說明人家心目中有你。於是也每天一一認真回覆「早安」。也有香港老友經常發來自己的創作,Sun先生畫的畫、劉教授的文章、伍博士的評論……一張圖片,一幅畫作,一篇文章,看似淺淺的問候,何嘗不是情誼呢!
四季素淡,生活清淺,這些情誼素樸溫熱如粥,足以暖心。
同事老友說,自己朋友圈在做減法,取捨由心而定。孔子說「七十而從心所欲」,當代許多人早慧,早早認知到了這一點,早早開始聽從心聲了。人這一輩子如何活得「像自己」、活得「是自己」,並非人人都能做到。不少人活了一世,始終忙着身外之物,始終戴着面具,活到最後也不知道「我」是誰,不知道真正的純粹的「我」是什麼樣。
近日輕霾,足不出戶,感覺秋光虛拋,於是傍晚去濕地公園。夜色漸起,樹木花草陸續隱去,秋色暗淡,一時微嘆早來就好了。夜燈初升,燈光下金黃的銀杏灼然熠熠,松針也黃綠分明,襯托夜空別有一番味道,便釋懷了。
行至湖邊,傳來一陣野鴨嘎嘎的叫聲,大鳥在樹叢與湖面間撲啦啦飛。夜色中殘荷蘆影,一輪淡紅色圓月遠遠升起。夜晚的另一特別之處是水中倒影不似白天盡顯天上岸上萬物,此時只有一個月影。天上一個高懸群樓之上,湖中一個掛在荷塘殘葉之間。夜色過濾嘈雜,世間變得簡潔,唯有發光體才會呈現自己。夜晚也是留給思想者的,思考令人熠熠生輝。
躲霾在家裏做做針線活──裙子改寬一點,冬天北京比香港會多塞厚內衣。聽聽約翰.繆爾《夏日走過山間》(《My First Summer In The Sierra》),繆爾對自然近乎溺愛,他不惜使用天底下最美妙的詞語去形容所見到的山谷雲朵花草、冷杉溪流,「今天是我在山間度過的又一個燦爛日子,我彷彿被融化,吸收我生命的脈搏跳動着,去了我也無法知曉的地方,生命似乎已經無所謂長短,我們彷彿和樹木星辰一樣,不着急趕時間,這才是真正的自由,一種實質上的永生」,「你要讓陽光灑在心上而非身上,溪流穿軀而過,而非從旁流過」。
這樣的書,我往往讀得很慢。睡前聽聽,但聽着聽着就睡着了,於是第二天再從印象消失的地方重新聽。聽過這些優美文字,就覺得非得一字一句看了不可,用文字在腦子裏勾勒畫面,才過癮。並收藏不同譯本電子版,最後選一本譯得最好的買下收藏,作床頭鎮眠之寶。讀書已然像騎車一樣,由過去趕路的交通工具,變成純運動純看景的輕鬆方式,此時讀書就是純遛心情了。
給媽媽打電話,一煲兩小時,把手機聊沒電了。過後媽媽說妹接着又聊了一個多小時。時光瑣細,若留給夏日山間,留給秋天彩葉,留給親人朋友,留給好書好音樂……那才是光陰的物有所值吧。
從朋友圈知茜茜來京,主動聯繫請她吃飯,她高興地答應多留一天。茜茜家在昆明,是將門之女,漂亮率真。那年去瀘沽湖,訂不到住處,她自己託親友千方百計找客棧。我們走山間小路到摩梭人家吃土雞喝米酒,醉得晃晃悠悠,相扶着沿田埂走回。我們在小酒館唱歌,在湖邊吹風。前幾年她夫婦到香港,我請去蘭桂坊飲嘢體會香港之夜。
時間太快,幸虧有這麼多美好讓我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