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導演嚴浩來電。他說幾天後,嶺南大學劉蜀永教授邀請我們去參觀龍鼓灘的抗日海戰戰場遺址,其中還有新樹立的劉春祥抗日英雄群體紀念碑。
想起兩年前,我曾帶他與周蜜蜜到嶺南大學,聽劉蜀永教授說香港抗日的歷史故事,希望能藉此推動相關的文學創作。其後周蜜蜜創作了幾個抗日兒童故事。而嚴浩也與他的助手創作了一個出色的劇本《留芳頌》,講述的便是這個海戰故事。如今劉教授再邀嚴浩和我等一起去看海戰現場,還有什麼理由推卻呢?
來到屯門龍鼓灘附近一個小碼頭,我們上了一艘可以坐二十人的小船。一同參訪的還有十數個青年,都是為了解那段歷史而來的。船停在沙洲島和龍鼓洲之間。劉蜀永教授抖擻精神,不懼顛簸,對着大海,逐一指點說明當年海戰的來龍去脈,大家都聽得津津有味。
為什麼我們來到這個海域?原來一九四三年的某一夜,港九大隊大嶼山中隊的隊長劉春祥帶了六名班的骨幹,在大嶼山東涌乘帆船前往屯門的龍鼓灘,希望打通寶安與中山游擊區的聯絡,船行到龍鼓洲、沙洲海域。突然間,一行人遭到兩艘日軍炮艇的伏擊,劉春祥等臨危不亂,英勇應戰,但是由於所乘的帆船火力、航速皆不如敵方。激戰後,船被擊沉。劉春祥等七名指戰員與船家梁克夫婦及兩女一子全家五人壯烈犧牲。
劉春祥等人犧牲之後,大嶼山中隊曾經派一個小隊去搜索他們的遺體,但無功而還。於是,在他們犧牲之後,大嶼山中隊在東涌坑舉行追悼會,抗日戰士表示一定要克服困難,堅持抗戰。
二○二○年九月二日,適逢抗日戰爭與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七十五周年,國家退役軍人事務部公布了第三批抗日英雄群體,劉春祥等十二名龍鼓洲抗日英烈名單在其中。
不久,新界鄉議局、原東江縱隊港九獨立大隊老游擊戰士聯誼會、東江縱隊歷史研究會、香港廣州社團總會,還有嶺南大學香港與華南歷史研究部等,積極推動在屯門龍鼓灘興建劉春祥抗日英雄群體紀念碑,得到屯門民政事務署大力支持,終於在二○二三年五月九日,劉春祥抗日英雄群體紀念碑揭幕典禮隆重舉行。
嚴浩與我,隨着劉蜀永教授與這班青年人,一起踏上了龍鼓洲小島,撫今追昔。接着我們再坐船回去龍鼓灘,行步上山,來到烈士紀念碑。
這才發現烈士紀念碑坐落的小山丘,能夠更加清楚遠眺到沙洲、龍鼓洲,還有珠江口的內伶仃洋,八十年前海戰的壯烈場景,瞬間仿若在我們腦海中浮現,然後又回復波平無痕。大家懷着恭敬的心情,在新樹立的紀念碑前,獻上我們的鮮花,然後由歷史學者宣讀我們的祭文。
嚴浩和編劇助手非常感觸,雖然他們做了整年的劇本,一切卻僅止於想像,如今親睹這個烈士群體紀念碑,經過八十年以後才樹立起來,能不感慨傷懷?歷史無法抹殺和遺忘。沒有這群寂寂無名多年的英雄、烈士的犧牲和奉獻,又怎樣迎來日本侵略者的敗亡,又怎能贏取我們和平的中國呢?
我不禁對嚴浩說:「請你一定要將這個真實的香港故事拍成電影,讓所有人知道我們香港人,是怎樣在這個抗日戰爭之中作出貢獻。告訴大家,我們的東江縱隊戰士是怎樣犧牲的!」
嚴浩不無沉重地點頭稱是。他又告訴我,其實他最感動的不只是戰士的犧牲,還有當時生活在船上的一家五口,他們冒着生命危險為游擊隊開拓這個戰線,最後全家英勇犧牲。大家無不感懷地看着大海,這時劉蜀永教授也過來說:「我們一定要想盡辦法,把這個《留芳頌》能夠拍成電影,令到我們這些犧牲烈士之芳華能夠千古傳頌。」
此文寫就之際,《留芳頌》已獲國家電影局批准立項,故藉此希望各界有心人能支持這部電影資金的籌集,早日開鏡,讓這個香港故事、如此感人的烈士事跡萬世留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