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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事/病房內外皆是春\霍無非

時間:2023-03-31 04:25:29來源:大公报

  圖:深圳濱河大道絢麗繽紛的紫荊花。\作者供圖

  我鄰床的患者終於從手術室推回了病房。

  這是一位杖朝之年的老人,雙目緊閉,仍未完全從麻醉狀態中甦醒,手術時間過長,看來費了周折。醫生、護士麻利地連接開啟了床櫃上的監護儀器、掛瓶輸液,老人削瘦的形態,如同近處深圳中心公園遇到寒流的樹椏。

  老人的三位親屬在床邊關注着他,兩男一女,年紀未及不惑,不時用客家話小聲嘀咕着。他們持久地看着親人,那神情,是牽掛,是期盼。這一晚,誰也沒離開病房,陪護的床櫈不夠,就輪流休息,老人一哼哼,全都驚起,細緻觀察,一直熬到天明,弄得倦容滿面。

  陪護過住院父母的我,尤其能理解他們,為了長親的病情好轉,付出的辛勞不僅在體能上,更多的是在心神上,心比體累。老人睜眼了,三人商量片刻,兩位男士先後離開,留下的,是姿儀文靜,宛若雕像的客家女子。

  同一病房的人,嘮扯幾句是少不了的。我問這位女子:兩位男士是老人的什麼親屬?她答:回去的是他侄子,買早點的是他兒子。我又問:那你是老人的女兒囉?不,他是我家公。這個回答出乎我意料,好一會沒說出話,眼前這位女性不簡單吶,陡生幾許敬意。以往我見過當兒媳婦的探病,往往是拎着湯水或其他營養品,隨夫家家人到醫院探視,爾後一同離開,鮮有留下陪護的,更何況是公公呢。患者們誇獎這位兒媳婦時,她淡淡地說:這有啥,我們那兒都是這樣的。

  老人可以坐起來了,由於手術的創面較大,還不能下地,吃喝拉撒全在床上,儀器撤了,好幾日晝夜不停輸液沖洗創口,全仗獨兒和兒媳照料。可是沒兩天,只剩這位兒媳婦一人陪護了,原來是她不願丈夫耽誤上班,硬生生「趕」他走,以己單薄之肩,扛起陪護的擔子。抹臉漱口,買飯端水,倒尿拭污,輸液看瓶,勤快耐勞。有道是一個女婿半個兒,同樣,一個兒媳半個閨女,處好了,也是貼心的「棉襖」。老人對兒媳婦非常客氣,話語不掩感激,看得出這個家庭的和睦。

  我是個愛讀之人,住院帶一兩本書打發時光。當她看到我的枕邊書時,眼睛一亮,說:叔叔,你是老師嗎?我問何以見得?她喃喃地說:現在讀紙書的人少了,只有老師不是這樣。話裏語中,透出對文化的尊崇,這是客家的民風。憑直覺的她沒完全說對,我退休前除了給員工講課培訓,當過短暫的「老師」,大部分時間是人為我師呢。我習慣將腦袋靠着床頭半躺看書,她說:叔叔,這樣傷脖子,我幫你把床搖起來。當我躺下輸液時,她勸我困了就睡,打完了她叫護士換瓶。對於其他患者,她主動幫打開水,下樓拿外賣,儼然是我們病房的好「義工」。都說客家女子賢惠善良,樂於助人,眼見為實呀。

  作為一家物業公司的員工,她可以放棄些收入請假陪護;身為一位母親,家中的孩子她實在擱放不下。多少次,她和在龍崗家中的孩子通電話,囑咐一定要聽阿婆的話,好好做作業,阿公的病好了,媽媽就回家。是這般兒女情長,愛意綿綿,打動着每一位在場的人。

  陰沉的春寒並不能長久,暖暖的陽光從窗外射進,滿室生輝,老人可以下地行走了。披着金陽的老人,蒼白的面龐似增了血色,精神也好多了,愛開玩笑的患者說:老伯,你年輕了十歲!

  我的治療告一段落,臨出院,她告訴我一個小「秘密」:陪護的老人是丈夫的養父。我的心弦再一次震撼。

  坐在回家的車上,濱河大道兩旁紫荊花紅粉白紫,開得綽綽約約,轟轟烈烈。春色萌發,大地回暖,同樣也溫暖着人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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