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帶閣樓的房子》系列作品之一/作者供圖

　　一九八○年代之前，中國美術深受俄羅斯現實主義美學影響，知名畫家何多苓的作品即是一例。「俄羅斯是我們這一代人的精神故鄉。」何多苓曾這樣說。他的個人展覽正在澳門藝術博物館舉辦，展出三十多年創作生涯的近五十件油畫及素描作品，其中包括根據俄羅斯著名作家契訶夫同名短篇小說創作的四十四幅油畫連環畫《帶閣樓的房子》。

　　何多苓自稱《帶閣樓的房子》是「最喜歡的作品之一」，極少展出，今次以系列畫作全貌亮相，實為難得。慣常以批評及嘲諷世事着稱的契訶夫，在此部以第一人稱寫成的短篇小說中，一改往日筆調，顯得溫和且充滿詩性。故事講述身為畫家的「我」與閣樓上生活的母女三人相識、往來並最終分離，語言素樸簡潔，無甚花巧，卻綿長深遠。尤其是全篇最末一句，男主角在離去後因想念女主角而追問的那一句「米修斯，你在哪裏？」被視作點睛之筆，暗示那一代人面向未來時的彷徨與憂傷。

　　何多苓本人自然是契訶夫的忠實讀者，尤其偏愛《帶閣樓的房子》。或許有人認為契訶夫此作過於平淡，看似不知所起又不知所終，但如斯平淡與克制，恰恰是何多苓想要的，是他的作品之所以吸引人的關鍵所在。在創作早期，何多苓曾受到美國當代畫家魏斯啟發，他畫中灰黃與黑白等色調，便是從魏斯描摹鄉郊自然的作品中借鑒而來。

　　有些畫家愈到晚年用色愈暖，另一些則恰恰相反，至晚年愈發冷冽。何多苓顯然屬於後者。在六十六歲那年首次到訪俄羅斯的旅程結束後，他創作「俄羅斯的森林」系列，將自己偏愛的作曲家和藝術家等置於灰黑色的背景中，見出孤獨，甚至些許憂鬱。而在《帶閣樓的房子》連環畫中，用色顯然更加明快生動：鮮亮的草地，少女頭上的紅色飾帶，以及雪白的大地和雪白的樹等，不論構圖與設色都十分搶眼。尤其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其中一幅男主角站在窗口向外探身觀望的情景。男主角背後是一幅有待完成的畫作，主題與風格均與俄羅斯知名畫家列維坦極為近似。

　　據說，契訶夫與列維坦曾是親密朋友，經常一同出遊，後來卻因契訶夫創作《帶閣樓的房子》時，以列維坦為原型塑造那位男主角，而導致兩位藝術家決裂數年。誰能想到呢，當年的恩怨糾葛竟成為現今創作的靈感之源。世事跌宕，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