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農曆新年傳承着許多民俗\新華社

　　到了如今這個歲數，我仍然是喜歡過年的，我指的是農曆新年。小時候喜歡過年，對過年充滿期待；而今喜歡過年，是因為懷念。懷念小時候所過的年，那是很溫暖的一種存留。

　　小時候喜歡過年，對過年充滿期待，固然因為過年可以有一身新的衣裙和新鞋子，這不過也只是其次，真正讓我們樂開懷的是，平日想都不用想的，過年時竟然得來全不費功夫。我是說「荷蘭水」。不僅可以想，還可以痛痛快快地喝個夠。過年，母親必定會買荷蘭水，而且一買就是兩大箱。一箱橘子口味的，一箱沙示口味的。橘子口味的，當然是橘色的，至於沙示為什麼是暗黑色的？我至今不知道沙示是什麼，是果汁嗎？若真有一種叫沙示的果子，那它必然是黑色的了。若你問我，橘子荷蘭水和沙示荷蘭水，哪樣比較好喝，我會告訴你：沙示比較好喝。

　　這其實是小時候的口味。現在我幾乎不喝汽水，也不管是什麼口味的。不一定是因為口味變了，而是小孩子都嗜甜，加之荷蘭水有氣體，對於小孩子來說，那是很有趣的。女兒小時也喜歡喝有氣的飲料，她對那些小氣泡很感興趣，說裏面有「波波」。

　　小時候的荷蘭水，都是用玻璃瓶裝的，一瓶瓶直插在用木板釘成的箱子裏。雜貨店的夥計送貨，荷蘭水是用肩膀扛着的。他站在鐵閘外面喊：「荷蘭水到！」母親立即拉開鐵閘，將身子閃到一邊，讓夥計進屋卸下肩膀上的箱子。夥計離去後，我們姐妹一躍而上，興奮得很。可是母親卻在這時一聲令下：「不許動，等過年才喝！」

　　過年，是個特殊的日子。平日不被允許，且視為有如「犯天條」般的事若真的做了，後果一定是被打。但是在過年期間，卻都變得沒什麼大不了，不但可以姑且，甚至還可以姑息。為什麼？因為過年大人們都很講究吉利，最忌的就是觸了楣頭。所以大人不會罵小孩，因為「家和萬事興」，就更遑論會打小孩。就連摔破了一隻碗，也得趕緊說上幾句吉利的話。因此每有東西落地，也不管有沒有摔破，老遠便聽到母親大聲地說：「落地開花，富貴榮華！」

　　小的時候，對於這些過年的習俗，真有點摸不着腦，或說是迷茫吧。不明白大人們怎麼會為了那所謂的吉利而放棄他們平日所堅持的呢？尤其是父親，平日對我們嚴厲得不得了，一到過年，不但不會因我們的頑皮而生氣，甚至連原則也沒有了。因此，那着實是我們一年當中最美好的幸福日子。

　　「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門。」這樣的對聯，我很小就琅琅上口了。是父親逐個字教會我們的，卻從來沒有解釋字面上的意思，他一定是認為解釋了也沒有用，他認定我們不懂。這也就是說，從小到大，我們年年都看到這樣的對聯，從不知所雲到完全懂得它的意思，還真的需要花上一些年月。

　　日子在流逝，天越來越老，但是人不是老去，而是更加長壽了─這是多麼好的吉利話啊。

　　所以到了現在這個歲數，我仍然喜歡過年。年的腳步越來越近，我就一天天忙起來；雖然屋子並不髒，但總得抹抹玻璃窗，洗換一下窗簾什麼的。除此年夜飯要弄些什麼新菜式，都得預早計劃好；什麼食材該先買，什麼留到最後……還有封利是的錢，得預先找好新鈔。而所謂的辦年貨，也包括禮尚往來的禮品，這些都得花心思。對了，還得為小朋友們預備荷蘭水。不過不是玻璃瓶裝的而是盒裝的果汁──聽說利賓納黑加侖子汁也有了氣體包裝的，裏面有「波波」，大受小朋友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