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大文學家歐陽修一生的命途是坎坷的。
天聖八年(一○三○年),信心滿滿的歐陽修參加了殿試,當時,殿試是由宋仁宗趙禎主持的。據當時的主考官晏殊回憶,當時的歐陽修,本來是可以中狀元的,但因為歐陽修的恃才傲物,諸位考官都有些想給他點顏色看看的意思,這一次,歐陽修僅僅得了第十四名,位列二甲進士及第。
慶曆三年(一○四三年),在范仲淹等人推行「慶曆新政」中,歐陽修參與革新,成為革新派幹將,新政失敗以後,歐陽修上書辯駁,後被貶。
緊跟着,又一樁有傷風化的「甥女案」牽涉到了歐陽修。據司馬光《涑水紀聞》記載:「士大夫以濮議不正,咸疾歐陽修,有謗其私從子婦者。御史中丞彭思永、殿中侍御史蔣之奇,承流言劾奏之。之奇仍伏於上前,不肯起。詔二人具語所從來,皆無以對,俱坐謫官。」事件的起因,是有人彈劾說歐陽修與其侄媳婦有染,他的這位侄媳婦,原是歐陽修的妹夫的前妻所生,是親上加親,但並無血緣關係,歐陽修自知是別人誣陷,費盡唇舌來辯解,後來,最終還是沒有任何證據證實此事。但是,歐陽修卻因此被政敵揪着不放。歐陽修再次被貶,到了滁州。
仔細測算一下,歐陽修一生被貶三次,被貶的時候,又在各個州府平調了數次。
但是,奇怪的是,他的很多名篇佳作,都是被貶以後才寫出來的,比如《醉翁亭記》等。被貶以後的歐陽修,並沒有就此意志消沉,而是沉浸在文人雅集和學術之中。
比如,他會在夏日,邀請一幫文人來自己家裏,採來荷花,玩類似於「擊鼓傳花」的遊戲,從鼓聲起,拿起荷花的人掰下一瓣花瓣,下一人再掰,最終,誰掰下最後一瓣花瓣,此人飲酒,可以說是曲水流觴,無限風雅。
宋英宗治平四年(一○六七年)歐陽修再次遭誹謗,自請外任。歐陽修在被貶到亳州之後,行走在亳州的大街小巷,州城和田野,都留下了他許多詩篇。後來,這些詩篇被收錄在《歸田錄》中。這本書中,有很多經典的篇目,比如《賣油翁》,就寫於亳州。
歐陽修在亳州任知州的時候,已經是晚年了,他除了處理政務之外,就是飲酒和作詩,還投入到對年輕時所寫文章的修改之中去。歐陽修是個較真的人,他對自己先前寫過的文章修改得十分仔細,連妻子都看不下去了,勸他說:「你都這個年歲了,還費這個心幹啥?還怕老先生罵你呀?」歐陽修答曰:「不怕先生罵,卻怕後生笑。」一句「卻怕後生笑」足見其對自己作品的嚴謹態度。試想,現如今的作家,有多少把作品寫好之後,就發之大吉、放之大吉了。
綜觀歐陽修一生的浮沉,仍不妨礙他是一個可愛的人,也是一個值得讓人敬佩的人。
現在想來,歐陽修之所以值得讓人敬佩,原因有三:一是屢敗屢戰,處於生命的低谷而心若幽蘭,沒有自我沉淪;二是在挫敗之時仍能不忘雅好,是一個有情懷和有情趣的人;三是他精益求精的治學精神。
一言以蔽之,歐陽修是貶官不貶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