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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洛哥美食紀行 當薄荷愛上糖

時間:2021-12-31 13:18:52來源:大公文旅

        當有一天我們走在馬拉喀什的大街上,看見迎面那些貌似國內報紙攤的門面竟然全部掛着綠綠的薄荷葉子出售的時候,我們終於不約而同地繞道而走。

  摩洛哥的味道,到後來竟然演繹成只要坐下來點茶就必定先跟服務員打招呼,「no sugar no mint」,這句話幾乎成了我和同伴的口頭禪。但是即便是一杯已經再三強調不要加薄荷不要加糖的茶端上來之後,一口呷下去,那熟悉甜膩的味道仍然若隱若現,像幽靈一樣揮之不去,可見這兩樣東西已經在摩洛哥人民的生活裏扎了根,茶壺裡肯定是積聚了許多年的陳舊香味是用清水無法去除的,而承載着茶杯的讬盤若不放兩塊白花花的糖塊做襯讬,就顯得很不地道對不起有着悠久歷史傳統的摩洛哥人民發明的這種地道的喝茶方式一樣,他們看我們的神情,有點像吃麵包不塗上黃油或果醬一樣,是來自外星球的不懂生活情趣的訪客。

  卡薩布蘭卡是一座浪漫的城市,所以當我坐了將近24小時的飛機抵達這個大西洋沿岸城市的時候,酒店裡彬彬有禮的服務員端上一杯帶着薄荷清香的熱茶,讓我頓時對機場外面圍着拉客而吵起架的司機的埋怨忘記到九霄雲外,疲倦也隨之而去。「這茶比我們的正山小種有意思多了。」我後來一直為自己說了這麼一句話而感到惴惴不安,幸好因為隨身帶着正山小種茶葉,從而補償了我因為一時興起而盲目地下論斷的壞脾性帶來的嚴重後果。

  圖:卡薩布蘭卡,酒店裡的薄荷茶

  圖:卡薩布蘭卡,大巴扎,路邊咖啡座,橙汁

  圖:菲斯城門,賣果汁的小攤販

  圖:精緻的摩洛哥茶壺

  摩洛哥人民對薄荷和糖的熱愛是可以理解的,由於經濟不太景氣,人們的生活相對艱苦,薄荷茶葉能讓人提神,而糖的甜蜜則讓人暫時忘記了吃過的苦頭。我在摩洛哥的第二杯薄荷甜茶,是在酒店聽音樂和看肚皮舞表演的時候端上來的。酒保當然為來酒吧不喝酒的來客感到萬分頭疼,對於到咖啡店點茶,到酒吧也點茶的作風我屢次不改,這種習性也多得有人能包容,於是在燈光昏暗中我們聽着像禱告語一般讓人緩緩想入眠的摩洛哥音樂,要了一壺印象中能解憂的薄荷茶。後來這讓人產生畏懼的薄荷茶,在去到南邊接近撒哈拉邊緣的小鎮裏,在很多路邊的食肆店,出現的頻率實在太高,有些地方乾脆就往茶杯裏塞滿一撮薄荷葉,讓人哭笑不得,於是開始聞到這氣味便避開,要知道,這上好的薄荷葉要用來炒田螺,該是多麼地本分和生動活潑。

  一個程亮的像是銀制的茶壺端上來,配的卻是國內三線城市郊外小餐廳用來盛天地一號的那種小玻璃杯,就差玻璃杯上沒印上鮮紅的雙喜了。倒茶的時候很費功夫,服務員必須單手端住讬盤,然後另一隻手高舉茶壺,讓茶從高處倒進杯子,杯子裏的茶水起泡,再恭敬地端給客人,那一晚我們沉浸在繞樑三日不絕耳的摩洛哥靡靡之音和肚皮舞娘妖嬈的身姿之中,對摩洛哥薄荷茶記憶猶新,致使接下來的旅途只要遠遠碰上這個氣味,便能心有靈犀一樣默默相視道一句「有薄荷」,就好像偵探小說裏大家忽然醒悟遠處有埋伏,大吼一聲「有炸彈」然後各自為了保命而跳離現場一樣警覺。

  卡薩布蘭卡之後我們開始點橙汁而不再喝茶,帶來的正山小種也因為酒店沒有熱水壺而閑置很久,終於遇到有燒水的地方,那一壺熱水衝下去,本來要散開的小種茶葉,卻像水土不服一樣沉寂在杯底,直到有一天我們終於頭腦開竅用礦泉水煮開來泡茶,才終於找到些許喝茶的感覺。

  橙汁於是成了我們飯前的必備飲料,剛開始我還對這個國度盛產橙子表示納悶,覺得那橙汁一定是果精之類的東西調出來的,結果發現不管是在大城市的餐館裏,還是在去往撒哈拉沙漠路上的偏僻小鎮燒烤檔,都能喝到一杯新鮮柞出來的橙汁。摩洛哥出產的橙子皮很厚,人們一般把它做成汁當日常飲料所用,所以我對在菲斯城門喝到的甘蔗汁異常珍惜,但也每每回到國內吃了加了過量的鹽分的食品之後,心裏極其渴望能下樓便隨意找到一家能提供新鮮榨橙汁的店,這個時候便分外地掛念起摩洛哥來。當我們來到郊外,來到茫茫無際的撒哈拉沙漠,一杯新鮮的橙汁就意味着希望一樣,象徵著滋潤的生命力在無數顆粒中蓬勃着,忘卻了乾旱和艱苦。我忽然在長夜裡懷念起菲斯城入住的小客棧裏,那顆結了果子,卻長成了綠蔭給我們遮陽的橙子樹,想起在matina那狹窄的街道上,堆起來的各種新鮮蔬果,以及花了三塊錢便拿下一斤的鮮翠欲滴的菲斯草莓。

  圖:在菲斯、馬拉喀什街邊,matina,到處可見鮮翠欲滴的水果,尤以鮮橙和草莓居多。

  在廣東我是一個無湯不歡的食客,每每一頓飯可以沒有主食,但是絕對不能少了一碗湯。廣東人煲湯很講究,一煲不超過兩個小時炮製的湯根本不能叫湯,所以當一盤紫菜蛋花湯也無以解救我的胃的時候,一碗根本不能叫湯的哈利啦卻挽救了一個出門在外的廣東人的食慾。這種叫哈利啦的製作複雜的東西裏麵包含了一切可以飽肚的食材,豌豆雞蛋粉絲西紅柿紅蘿蔔……摩洛哥的美食創造者們恨不得把所有有營養的東西都展現在一碗湯裏,據說摩洛哥人民在做齋月的時候由於一天不能進食,每天就靠早上的一碗哈利啦來保持體力,如今看來,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一碗哈利啦絕對足夠堅持一天的體力,湯汁酸酸甜甜,讓吃膩了大塊牛肉羊肉的人,得以清理腸胃,而我那個對摩洛哥大饢餅情有獨鍾的夥伴,幾個大饢餅就着一碗濃濃的哈利啦就足以填飽他那一定要準時餵飽的矯情的胃,這對於一個旅伴來說是一件極其安慰的事情。

  如果說到摩洛哥的大饢餅我不費點筆墨確實有點對不住這半個月所受到的「折騰」。還是要回到廣東人對廣東菜的鍾情上來,一個對於吃面和吃饅頭都不能叫做吃飯的廣東人,面對天天金黃色的饢餅的時候,是一種怎樣的豪情萬丈或者無可奈何呢?然而我面前的三個男人竟然從來沒有埋怨過這點,兩個是地道的摩洛哥人,一個對這種手抓餅情有獨鍾,我有時候看着它們埋頭苦嚼着手中那塊烤制的焦黃的嘎巴,心想咱們大抵不是來自同一個世界的人,但是飢腸轆轆的時候不得不承認這東西確實嚼勁十足,越嚼越香。讓我費解的是當我來到simo家裡做客的時候,他媽媽從房間裏就搬出一堆金黃色的嘎巴來,好像他們家的米缸存的就是這個東西。回到上海難得第一餐吃了兩碗米飯,沒有飯吃的日子讓人難過,如今許久未吃上饢餅,卻又懷念起那一坐下來便先送上一籃子餅的日子,好像每個餐廳的老闆都天生不會做生意,竟是先用餅把客人撐飽了,隨後再奉上矜貴的牛肉雞肉,我的這種想法很快被證實是錯誤的,就像一個低智商的食客根本不能被稱為吃貨一樣,吃的道路是漫長又艱險,一部不小心也會走上歧途的。

  後來我才發現,這送上來的饢餅,沒有肉汁是根本吞不下去的,所以,為了手中那塊餅,你不得不點一堆的沙拉,點上幾個湯汁流油的肉菜,隻有看着堆在眼前的那些餅終於被消滅掉才滿足,於是買單的時候老闆們便數着錢笑了。而像我這樣點了一碗湯吃了半塊餅的中國女人,是被送來這裏當四老婆人家也嘖嘖嫌棄的。

  圖:卡薩布蘭卡,街邊,幾塊饢餅,一碗哈利啦

  圖:馬拉喀什大排檔,哈利啦湯

  圖:meknes城,市場裏的大餅

  圖:讓人畏懼卻又念念不忘的饢餅,也叫手抓餅

  當然聰明如我般自然不會像別人那樣一餓起來便左手拿饢右手灌湯,會吃的人總是會給自己留有餘地的。有時候吃饢的人也會被琳琅滿目的摩洛哥沙拉挾持住,以至於主菜還沒上來便就着手抓餅把眼前的摩洛哥沙拉一掃而光,這種不地道的方式常常發生在我的同伴身上,於是我便收拾殘局,等對方打着飽嗝到一旁抽煙的時候才開始慢慢享受我的雞肉大餐,獨食的樂趣在於,你明知道東西好吃,但對方已經吃不下,只能眼睜睜看着你把好東西往嘴巴裏送,然後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那一臉的無奈的樣子最是讓人暗暗歡喜。

  只是摩洛哥沙拉究竟有什麼魅力竟然讓人可以忘記主菜?這不得不從一盤小小的青橄欖說起。我對於腌制的青橄欖的熱愛源於西班牙巴塞羅那如烈火般的街頭,一杯冰凍的可口可樂加一碟足味但不鹹的青橄欖,讓人忘記了所有憂傷,在摩洛哥如是。然而並不是所有的橄欖都讓人愛不釋手的,不咸不淡,能讓人產生足夠的食慾並繼續一餐美味,這是橄欖的最大的功勞,在每餐必有青橄欖作伴的日子裏,讓我們念念不忘的還是那日跟着simo在菲斯古城的matina裏買到的一袋混雜着碎狀紅辣椒的青橄欖,這一袋用白色塑料袋裝着的青橄欖大概在玻璃缸裏經過了無數蒼蠅的洗禮,然而回到simo家裡用盤子端上之後,卻是最早被搶光的。

  摩洛哥沙拉不同於其他沙拉,我想摩洛哥人們把做主菜的功夫都用在了做沙拉上了,於是顛倒乾坤,沙拉做得如此豐富多彩,主菜卻單調極了。記得我們在菲斯古城一家客棧吃的第一頓正宗摩洛哥菜的時候,一道道依序上來的摩洛哥沙拉簡直把我們震驚,生菜,西紅柿,黃瓜,小紅蘿蔔,綠油果,茄子等用橄欖油或黑醋調拌,有些菜腌製成泥狀,跟西紅柿,洋蔥配在一起,味道鮮而不膩,這沙拉全部上來,已經佔去了整張桌子,而煮地過熟的烹飪方法又正好合了我這個從上海來的朋友的胃,對於從來不吃生食的他來說,摩洛哥是個不折不扣的美食天堂,即便我已經認為那一盤扯絲的檸檬雞肉已經過熟到失去了肉的肥嫩的時候,他仍然豎著大拇指讚嘆不已,並因此對餐廳老闆刮目相看,請了人家當了十天的嚮導。

  圖:菲斯matina,賣青橄欖的店鋪

  圖:前菜,沙拉

  在摩洛哥,你會看到滿大街的餐廳都有一列做成小丑帽子式樣的陶罐,這種陶器就是摩洛哥主食坦津的製作器皿,摩洛哥的沙拉多種多樣令人眼花繚亂,主食卻異常單一,有人會說,他們吃的那些饢餅不是主食麼?我也很好奇,但是摩洛哥人們的飲食習慣其實更類似於西餐,早早被送上餐桌讓人誤會是用來塞飽肚子的饢餅,其實就相當於西餐中的餐前麵包一樣,只不過是讓人先打點一下腸胃,把胃口調動起來的一個前奏,只是有人把前戲做得太多,以至於高潮總是力不從心一樣,要麼把自己撐得太飽,要麼把對方的興緻吊著,總是無法達到讓雙方完美的境界,人與食物共處,也是要找到一個和諧的點,是有規律可循的。

  之前提到的檸檬雞肉也算是坦津的一個種類,除此之外還有雞肉配腌制檸檬,羊肉配葡萄乾,牛肉丸配雞蛋西紅柿,沙丁魚丸配西紅柿醬等等,這種倒扣着的陶製品,力求把裏面的事物做到稀巴爛,所有調料腌制好之後便放在陶制罐子裏燜上幾個小時,肉汁完全滲透。摩洛哥朋友們喜歡點一個坦津,把手中的麵包撕開,沾着裏面的醬汁吃,我為了身材總是會有節制地淺嘗輒止,那三個男人的吃相或斯文如紳士,或狼狽如乞丐,總之不是我隨便能找到一個詞能形容的,大概在美食品種不夠多的摩洛哥,這樣一種人盡皆知並且美味無比的創造,已經讓他們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圖:路邊的餐館

  圖:simo家的檸檬雞

  最後我想說說自己在摩洛哥唯一一次吃米飯的經歷,從此再與米飯無緣。那日去Meknes的路上吃午餐,被忽悠到了一家富麗堂皇的摩洛哥餐廳,偌大一個餐廳裝修得跟皇宮一樣,來吃飯的食客卻寥寥無幾,於是我在這裏吃上了摩洛哥的國菜庫斯庫斯,當別人形容這是摩洛哥人民最喜愛的食品的時候我真有點哭笑不得,如果來到這裏不吃庫斯庫斯就好像到了中國不吃餃子一樣,會被認為愚昧無知,然而當我發現自己點了一個大份的庫斯庫斯結果卻只吃了一勺的時候,我發現這種浪費才真的叫做愚昧無知。

  我被那靜靜地躺在肉下面甘願被凌辱的無力反抗的小米感到可惜,就好像他們真的無法跟肉相愛一樣,那留着汁水的肉無論如何也感動不了小米的心,導致小米從最底層被勺子撈起來,吃起來的味道仍然是味如嚼蠟一般,這對於一個自稱是吃貨的人來說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當你不能用當地人的眼光和文化去品嘗一道菜的時候,你的味道基本上已經被鎖定了,然而我感嘆的是每個人都不可能喜歡上世間的每一種味道,我們只能對某一樣情有獨鍾,而其他淺嘗一下知其味便作罷,至於未能接受,也不過是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的一種經驗而已,無須強迫自己,說什麼都好。我此時非常讚嘆我的同伴的一個看起來固執但偶爾也顯得很地道的習慣,就是只要是他沒吃過的東西,堅決不吃,這樣的好人在世間的存在真是造化,神一定會庇佑他吃到最美味的食物的。

  甜品和雪糕是不能再吃的,一看那做法便是使勁加了糖的,形象一點描述,就是有過牙疾的人,一看到那用糖裹起來的點心,牙齒就會不由自主隱隱痛起來一樣,裏面的芝麻餡花生餡則是足以把一顆好牙活生生融化掉,讓人想起來都不寒而慄。

  圖:街邊,甜品

  圖:菲斯,阿拉伯蜜棗

  我們重新回到菲斯,回到第一天抵達菲斯simo帶着我們轉了幾條街道才找到的一家燒烤店。不管檸檬雞肉多麼誘人,也不管坦津牛肉湯汁多讓人難以忘懷,讓我們走了2000多公裏路仍然孜孜不倦顧不上長途跋涉的勞纍,還想再去的地方,竟然是這家看起來毫無特色,就在路邊擺幾張桌子,任着旁邊腥肉紛飛隔壁煙硝瀰漫,甚至冒着小雨還要堅持去吃的一家烤牛排店,我們讓simo吩咐廚房千萬不要像上次那樣把牛肉烤焦了才上,但事實上,即便是再次烤焦了,那一盤如炭一樣的牛排,沾上汁之後,仍然是我們的最愛,就着在matina小店裡買來的腌制的情感來,再加上simo父親親手做的烤青椒,這一頓加了情分在內的最後的晚餐,成了這一趟摩洛哥之行中,最溫馨最美味的一餐。

  回到國內,來到市區的茶室裏點了一杯大紅袍與朋友小酌聊天,以前喝慣了純正正山小種味道的人,卻對大紅袍獨有的岩土的味道開始在意起來,這閑談之中不免想起那日剛到卡薩布蘭卡,當一杯獃著濃烈薄荷氣味的甜茶端上來,那原本帶着對這個看起來有點浮躁的國家的一點點戒心,開始慢慢在甜蜜中融化,積聚在心裏的對薄荷茶的怨恨,也被摩洛哥人民的單純和善良化解,我開始對這一杯曾經讓我逃之夭夭的茶,開始懷念起來,如果某一天我再次踏上這片土地,我會如何欣喜地再次接過那從銀壺裡倒下的液體,鄭重地跟面前的人道一聲謝謝,這份舌尖上的愛恨情仇,回味起來,卻如此沁人肺腑。

  圖:馬拉喀什大排檔,烤牛排

  圖:從meknes回卡薩布蘭卡路上,請我們吃大餅的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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