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珠海舢舨洲燈塔由黃氏家族第三代「守燈人」守護,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清簡生活\潘新華供圖
對於航海,燈塔是方向,保障航道運作順暢及人員貨物的安全,亦是燈稅收入的重要來源,而守護茫茫大海中點點亮光的燈塔管理者,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孤獨的人」。香港自1875年第一座燈塔亮燈以來,英國及本港的燈塔管理員曾離鄉背井,輪班駐守各座燈塔。他們除了恪盡職守全力保障燈塔的正常運作,生活上則遠離塵囂,苦中作樂。百年滄桑,潮起潮落,燈塔日常運作早已由人工變為自動化,但仍有燈塔管理員駐守燈塔,傳承這份使命感。」大公報記者 湯淩琰(文) 麥潤田(圖,部分由受訪者提供)
自19世紀中後期被迫開放港口,香港的航運貿易在區內迅速崛起。1875年,香港首兩座燈塔─鶴咀燈塔及青洲燈塔分別於四月、七月相繼投入使用,翌年,第三座燈塔─哥連臣燈塔(又譯「黑角頭燈塔」)投入使用。舊時燈塔需要人工駐守,白日負責燈具維修、保養;中午時分要將燈具用幕布遮住,以免強烈的陽光穿透屈光鏡點燃射燈;晚間以人手開燈,還需整夜多次調整。夜以繼日,日復一日,平凡繁瑣之中更見一份細緻和堅韌。
備獵槍防猖獗海盜
香港大學房地產及建設系兼任教授潘新華,於研究石礦時,意外發現盛產於本港的天然花崗岩為燈塔的首選建材,由此醉心於燈塔古蹟研究,聯合了一班志同道合的學者、政府退休工程師和考古愛好者,組建了一個跨學科跨界別的研究團隊。
舊時一座燈塔約需九人管理,包括一位燈塔管理員,兩位助理管理員,三位華人管理員,兩名工人,以及一名電報文員負責通過摩斯密碼與外界溝通。據潘新華的研究顯示,「高級管理員大多是西方人,人工為華人的十倍,在當時的香港,屬於中產水平。」因為交通不便,燈塔員工採取「輪班制」,連續返工四星期或兩星期,放假兩星期。「他們會利用放假時間搭船『上岸』,購買生活用品、備足食物。」潘新華說,島上人煙稀少,周圍海盜猖獗,燈塔員工多會準備獵槍以備不測。
離鄉別井守衛燈塔
1892年,英國人Charles Edwin Nicholas被任命為蚊尾洲燈塔管理員,年薪為1020元。兩位助理管理員年薪約為900元。蚊尾洲地勢狹隘,環境險惡,無法為已婚夫婦提供宿舍。隨同來港的兩位英國助理管理員的夫人只能在港島租屋,與丈夫「隔海相望」。無奈Charles的太太遠在英國,他每兩年才能放一次大假,回英國探親;孤身一人盡心守衛香港燈塔之餘,只能將對太太的思念寄情字裏行間。
幾經輾轉,潘新華聯繫上了Charles的曾孫女,親眼看到了Charles百年之前的筆記本,「原來他們假期上岸的時候,會談論足球比賽,會小賭怡情,甚至會關注自己的體型,要減肥,要keep fit,拍照都要擺pose。」潘新華又說,曾經在筆記本上看到一個悲情的故事,一個曾經在燈塔工作的員工回國探親,返港時孩子還未出生,無奈孩子數月後夭折,員工卻無法回國,「可憐的孩子一輩子見不到父親,父親亦沒有機會認識自己的孩子。」
寄宿體驗清苦原始
斗轉星移,本港海事處轄下的六座百年燈塔目前均已自動化,毋須管理員駐守;反而內地、台灣等地,仍存在部分燈塔管理員。潘新華去年曾於珠海舢舨洲的一座古燈塔寄宿一晚。燈塔管理員黃氏夫婦,已是家族第三代「守燈人」,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夜間起身兩次巡視燈塔,確認燈塔是否亮着,大約一周上岸購買食材、生活用品等。
潘新華用「清苦、原始」形容那一天的經歷,「黃氏夫婦養的小黑狗,或許是太久沒見生面孔,我一過去,它激動大吠,上蹦下跳不停搖尾示好。」他又說,島上多靠太陽能發電,沒有雪櫃、風扇和冷氣,「因此煮一餐飯必須吃完。」晚上潘在會客室就寢,對面就是黃氏夫婦的房間,「四周萬籟俱寂,後半夜突然下雨,我真的感到害怕、迷茫,無法想像在此生活數十載,大概,是為了那份使命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