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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連 瑣

時間:2019-01-13 03:18:01來源:大公報

  圖:訊號山今日已成公園

  尖沙咀商場,人聲雜沓,一家餐廳竟然安安靜靜讓仨人款款敘談。時間河流輕輕流淌,向前划撥的槳,搖曳水聲汩汩……

  從二○一八年歲杪回溯,一九九四年似乎是「天涯海角怎得相逢」。那一年,華大學碩士畢業,霞和我大學本科畢業,停船暫借問,湊泊於一家教科書出版社。接着,仨人都先後離開。多少多少年後,霞重回故地,負起重要職責;不意,華最近也重返舊基地,重新出發。

  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我的父親、華的丈夫,同一年間,相隔數月,永遠辭別了人世。

  離開餐廳,我們一起泅進時光河流的深處,特意去看看訊號塔。

  遠望,訊號塔圓綠頂紅磚牆,四面窗戶暢開迎風。霞和我沿着螺旋形鐵梯子拾級而上,站在欄杆前視野豁然洞開,我們俯視,與華互相遙望招手,彷彿不知愁的少年。似騰越半空,近處,樹和鳥撲面而來,遠處,密集的樓房掩映中,露出了維多利亞港水面。

  從前從前,尖沙咀灣岸邊,有一座隆起的山丘,人們就順口叫它做「大包米」,一九○七年,這裏起了訊號塔,此後,改稱做訊號山。訊號塔負起的任務是給維多利亞港上的船隻報時。塔頂的鐵桿懸掛起報時球,每到一點正,空心的銅球從桿頂滑到桿底,方圓四周的船隻,馬上瞧着報時球,校正計時器。那多麼像童話故事的畫面。高高的塔頂,大圓球順着時間的桿子滑下來,海面上似乎「撲通」一聲響,四方海員同時說着「哦,一點正了」。一點正,多麼了不起,比起其他二十三個小時,只有它撲通一響一墜落。

  霞和我從塔上下來,與華一起追溯着報時塔的故事。

  「塔本來高兩層,平頂,一九二七年,加建第三層,戴起了綠圓帽子。」

  「這樣,海上的船隻能更加清楚看見報時球。」

  「到了一九三三年,電台廣播報時日趨普遍,報時塔失去了用武之地。終不敵科技的發展改變。」

  「一九八○年,市政局重修訊號塔,開闢訊號山花園……。啊!那個角落劃為吸煙區,其他地方都沒見過。」

  「現在,即使坐船經過維多利亞港,也瞧不見訊號塔,到處都是建築物遮擋。滄海桑田……」我們瞧着狹狹的海面,不約而同說道。

  「訊號塔的塔頂沒有報時球。報時球遷回了前水警總部報時塔。水警總部一九九六年遷至西灣河,其後,那裏的數座建築重修翻新,分別改做酒店和一八八一文化遺產商場,名牌店舖和高級餐館林立。起初,一九○七年以前,報時球設在水警總部。可是,一八八一和訊號塔一對照,繁華與冷落……」

  「一八八一,報大了年齡,水警總部是一八八四年開始動土的……」

  時間的河,汩汨……汩汩……。

  喁喁噥噥,語聲打着細細的節拍,數着時間。

  離開公園時,數朵山茶花綻放飽滿光明的笑臉給我們送行,還有這裏那裏無數的蓓蕾,殷勤約定着花好月圓。小小朵水紅山茶,最惹人愛憐,一張張花瓣層層密密摺疊,花心深深處,幾乎肯定藏着一箋紙,密密麻麻寫滿字,靜靜看,似聽見輕輕的呼吸。倏爾,聽見父親說:「我就知道,你多麼珍惜寫信朋友。」

  聽着父親的話,忍不住想,華一定在心裏和鵬哥說些什麼,或正在聽鵬哥說些什麼。

  這時候,霞說:「下回再這麼聚這麼談。」

  時光長長的河流,泛起漣漪,風掠過,心中微波盪漾。

  .連鎖  香港自由撰稿人。有隨筆集《感子故意長》和《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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