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間，許多律師都在家辦公。當他們通過視頻與同事開會交流，有時會從同事家中的擺設發現他們不為人知的一面：滿書架的黑膠唱片、角落裏的薩克斯風、半完成的風景畫等等。一些律師因而驚訝道：「原來同事竟然是個那麼有趣的人！」為什麼他們會對此感到意外呢？

　　在律師行裏，律師往往被稱為「賺取費用者（fee earners）」。「費用」指的是律師行按照律師的實際工作時間，向客戶收取的律師費。律師為客戶服務的時間越長，為律師行賺取的費用就越多。「律師」這個稱呼突顯的是個人的專業能力，但「賺取費用者」強調的則是他對律師行的「功能」，而他只有一個功能──賺錢。

　　「賺取費用者」抹去了律師的專業、性格、情感和生活，將他簡化為一個賺錢的工具，因此「賺錢能力」就成為律師行衡量律師價值的唯一標準。這就導致律師行不重視律師在培訓新人、團隊管理、業務拓展等方面做出的貢獻，因為這些都無法立即為律師行帶來收入。

　　最可怕的是，「賺取費用者」這個稱呼正在潛移默化地改變一些律師對自己和他人的認知，使他們逐漸也以「賺錢能力」衡量自己和同事的價值。當他們為律師行賺取的費用比別人高時，他們會趾高氣揚，而當別人超過自己時又會感到自卑和焦慮。為了體現自己的價值，他們甚至自願壓縮生活的時間，將自己打造成更好的賺錢工具。

　　其實，「去人性化」不僅發生在律師行裏，在其他行業中也很普遍。企業經常將員工稱為公司的人力「資源」（human resources）、人才「資本」（human capital）和寶貴的「財產」（invaluable assets）。這些名稱將活生生的人類視為不具備感情、思想和喜好的死物。久而久之，員工作為「人類」的獨特性被抹殺，他們似乎真的就只是企業的賺錢工具，以至於當他們展露出人性的一面時，別人的反應竟是驚訝。

逢周四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