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原本是日常生活中尋常之物,一時間成了香港市民的燃眉之急。民間在說,網絡新聞在說,電視新聞在說,先說口罩,其次說「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口罩,嘴上說着,臉上戴着,一個發達地區,突然之間有了憂患。不僅香港買不到,歐洲美洲也緊缺,全球皆鬧口罩荒。
有人上載了一段視頻,一個將要出售口罩的商店,引來數千人去排隊。有人請假去排,有人頭一天晚上帶着椅子去排,心平氣和的隊伍曲曲彎彎,長龍似的,伸向一條又一條街道,距離要以公里計算。口罩難求,身價陡增,從來不用上心的物品,一下子讓全港市民上心,千辛萬苦地排隊。
二月五日的大清早,趁天未亮,大地尚未醒來,我下樓去公園唞唞氣,為全天宅在家裏營造良好的精神狀態。在樓下大廳,我向保安員蔡先生說「新年快樂」,同時送上口罩和遲到的新年紅包。
蔡先生始料不及地看着口罩,驚喜地說:「口罩呀!太寶貴了!」說話間,幸福感在臉上油然升起,像個孩子似的,我趁機看看他戴的口罩,側邊的縫合處已經開口了。而今對於一位保安員,還有什麼比口罩更能關乎其上的嗎?可能沒有。
蔡先生接過口罩卻不接紅包,他舉着口罩搖搖頭,說:「這個好,紅包就不收了,口罩貴過紅包。」「口罩要收,紅包也要收,都是祝福。」大概是「都是祝福」起了效應,他收下了,難為情的樣子,像是有道不完的感激。
怎麼也沒想到,不起眼的口罩,它竟給我超乎想像的面子。平時我把它們壓在藥箱裏,一壓就是成年累月,想也不想它,就算翻開藥箱進入眼簾,也視而不見,更未指望過把它當禮物送人,怎麼突然間到了需要時,就勝過紅包勝過金錢,成為雪中的炭,成為恩典和祝福,起到濟困解危之功效了。
口罩戴還是不戴,什麼時候戴,在這非常時期,也反映了東方人與西方人的另一個文化差異。
二月一日那天,美國加州已有兩例新冠肺炎患者。
在洛杉磯機場的值機大廳辦票時,旁邊兩位白人男士的對話吸引了我:「這裏是醫院嗎?」「不,是機場。」「這麼多人戴口罩,看上去像醫院。」他們環視一下四周,我也環視。大廳裏,戴口罩的白人寥寥無幾,身後一個家庭,父母和四個年少的孩子都未戴,還嘻嘻哈哈;但是亞洲人都戴,包括我和外子。見狀,那位答問者壓低嗓子對同伴說:「Shut up.(閉嘴)」之後是短暫的沉默,繼而轉移了話題。後來在飛機上,不戴口罩的也都是洋人。
中國人戴口罩,以防疫為主,旨在避免感染,顧己及人;洋人戴口罩,是在確認自己生病之後,為避免傳播病毒。各有各的理由,都說得過去。去年美國爆發流感,死了六千多人,民眾依然不戴口罩。於是乎,不同的思維方式引發不同的心態,戴口罩的想:你為什麼不戴?不擔心感染嗎?不戴口罩的想:你戴、他戴、她戴,都生病了?
回來後被問及:「幹嘛非要趕在美國關閉中美航班之前回來?在那邊不是很好嗎?」「患難與共!」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