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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詩篇/吳念茲

時間:2019-02-11 03:17:59來源:大公報

  圖:紀錄片《我的詩篇》討論中國的打工詩歌/資料圖片

  「工人詩歌」或「打工詩歌」近來愈受注意,紀錄片《我的詩篇》以此為題材亦廣受好評。前不久,荷蘭萊頓大學柯雷教授赴新加坡演講、並在香港《現代中文文學學報》發表文章,討論的主題即是中國的打工詩歌,可見這一寫作現象在國內外陸續得到關注和研討。

  不難想像,工人寫詩很容易在藝術手法上出現問題,如過於稚嫩,筆法更像是由語文課本習來而不具有詩性的想像力,不能與同時期國內外的詩人作家彼此競爭。但我認為,除了少數天才式的藝術家外,多數作家可以通過後天的閱讀積累和寫作訓練逐步提升創作水準,儘管打工者工作時間長又背負着巨大的生活壓力,但並不意味着他們不可以挑戰自己,把寫作從一個業餘的興趣愛好發展為一項專業技能。其實,對當代新詩來說,工人詩歌有其難能可貴之處:其一,他們身處工業化都市一線,又多是社會的弱勢、底層,對生活有豐富的體會和認知,常常在寫詩時自我剖白、展示一顆赤子之心,他們的真誠態度背後往往擁有複雜卻可靠的生活底基,值得讀者深入了解,去探勘世界光鮮亮麗的衣着以下的真實血肉,體會物質大豐富、知識大爆炸都無法掩蓋的別種人生。其二,當代新詩固然在表達方式上越來越自由多元,也有追求藝術難度的自覺,但作品的數量與現實經驗的廣闊程度卻不對稱,大量知識分子、學生寫的都是書齋生活或普遍的市民生活,冰山不過才顯露了一角。在《我的詩篇》裏,著名詩人楊煉便稱工人們的詩歌寫的是「當代活的中國、真的中國」、「第一次把中國原版的、真正的生存經驗注入到詩歌的形式思考裏」。

  這些工人分布在各個生產線上,有的是叉車工,有的是爆破工或服裝廠工人等等。從他們筆下字裏行間撲面而來的,是這個社會的種種問題。工人受不了長時間超負荷的工作,有的無故被開除、苛扣工資,而工廠對於工人跳樓的問題只限於通過四處鋪設鐵網的方式來「解決」;許多打工者背井離鄉,或找不到對象,或把家安在異地,父母孩子遠在故鄉不能照顧撫養;尤其是在這些青壯年流失的鄉村,它們的民俗風情正在被大都市的時尚潮流侵蝕,有些少數民族的祭祀活動連司掌禮儀的法師都找不出一個,彝族工人也在抱怨他們的後代已經不像是彝族人了。所以這就是工人詩歌可貴的第三點,它們折射出來的不是這個社會的表面,而是整個現代工廠內部的矛盾,這些詩依舊是從個人出發,卻帶有強烈的社會關懷。賈平凹有句話不無道理,他認為詩乃是當代中國的天氣預報。

  烏鳥鳥的《大雪壓境狂想曲》描繪工人是「機械的流水線天使,/晝夜站在噪音和白熾燈光中,/麻木地製造着美麗的雪花,/超負荷的勞作致使他們吐起了白沫,/泄漏的雪花,成噸成噸地飄落。」許立志的《流水線上的兵馬俑》寫道「這些不分晝夜的打工者/整裝待發/靜候軍令/只一響鈴功夫/悉數回到秦朝。」面對着用白沫兌換漂亮的雪花、由活生生的人站成兵馬俑的打工者,我們已不能為藝術而藝術、輕鬆地去討論它稚嫩與否了。相反這些文字所引起的思考已經使它們走出打工者群體、走出冰冷狹窄的車間,不僅僅是「我」的詩篇,更是「我們」每一個人的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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