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艱險奮進 困乏多情/沈 言

時間:2018-10-22 03:17:02來源:大公報

  從一幕「文化獨立」的鬧劇,不期然想起一段承傳文化的往事。

  六十九年前,一群來自內地的著名學者,以錢穆先生為首,在極其艱難困苦的環境中,創辦亞洲文商專科夜校。半年後,更名為新亞書院,改制日校。有感時事多艱,傳統文化岌岌可危,錢穆先生一夜寫就新亞校歌,自勉兼且明志:

  「手空空,無一物,路遙遙,無止境。

  亂離中,流浪裏,餓我體膚勞我精。

  艱險我奮進,困乏我多情。

  千斤擔子兩肩挑,趁青春,結隊向前行。」

  其中,「餓我體膚勞我精」,用典孟子「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頗有「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的慷慨之氣。何謂「大任」?或可從書院辦學宣言管窺一二:「上溯宋明書院講學精神,旁採西歐大學導師制度,以人文主義之教育宗旨,溝通東西文化,為人類和平、社會幸福謀前途。」字裏行間,滿溢中西互通之意、人文關懷之情、教化社群之責,可謂任重道遠。

  遙想當年,中華學人在英國殖民地,胼手胝足草創新亞書院,援引《中庸》的「誠明」作為校訓,憑藉一腔孤勇,肩負存亡斷絕、返本開新之文教「大任」,苦心孤詣延續中華文脈。

  回首來時路,新亞書院之草創,堪稱披荊斬棘,艱苦卓絕。不僅最初寓居租用房舍,校無定所,而且曾經深陷贊助經費來源斷絕的困境。為了文化理想,三位創辦人千方百計四處「撲水」:錢穆先生奔走台北募款;唐君毅與張丕介兩位先生筆耕不輟,辛勤賺取稿費以補助書院用度;張丕介先生甚至還典當了夫人的首飾,以此津貼辦學開支……一介文士業已做好效仿「武訓」,行乞辦學的心理準備。

  論師資,新亞書院「大咖」雲集:除三位創辦人外,還有徐復觀、張君勱、牟宗三、吳俊升、楊汝梅、崔書琴、曾克耑、左舜生、董作賓、饒宗頤、羅香林、李天命、羅時憲、霍韜晦等,任何一位皆為一代宗師。然而,新亞教授的薪酬卻極其微薄,僅及當時官立小學第二級以下水平,不僅薪酬嚴重倒置,而且經常遭遇「斷糧」危機。至於學生,則多為南來青年,其中不乏營養不良甚至患病者,非但無法繳交學費,反而需要減免學費,乃至津貼食宿和資助醫病。

  縱使物質條件貧瘠之至,但辦學熱情卻熾烈之極。一不怕困難,迎難而上;二不畏艱苦,以苦為樂。當時,新亞書院每周日晚舉行公開文化講座,每次均是座無虛席,如此持續四、五年之久,總計一百五十五次。簡陋的書院由此聲名遠播,漸獲各方推崇,儼如「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現代版本。

  「艱險我奮進,困乏我多情」的新亞精神,正是建立於書院草創之初。對此,創校校長錢穆先生曾經述及:新亞草創初期,經濟極為拮据,設備簡陋而規模狹小,但仍然憑藉如此可憐的物質條件,而致力表現出一眾學者的教育文化理想;同時,新亞學生多歷經顛沛流離,亦多為窮困所迫,但仍然有志上進,努力向學。

  反觀今時今日,不由得慨嘆「此情可待成追憶」!在物質生活富足的「東方之珠」,在回歸的第二十一個年頭,竟然有「知識精英」高談闊論「文化獨立」。難道「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是一種魔咒式的宿命?今昔對比,情何以堪!

  「廣大出胸襟,悠久見生成。」新亞先賢艱險奮進的文教呼聲言猶在耳,困乏多情的傳承故事歷歷在目。同飲一江水,念茲在茲,又豈可輕言遺忘,甚或妄言斷絕文化精神的原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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