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鍾立風《短歌集》。\資料圖片
每每念起歌手鍾立風,我總會憶起黃景仁《綺懷》中的一句詩:「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這種美麗的傷懷之思,恰是鍾立風音樂世界的隱喻。但鍾立風並不僅僅是一名歌手,他更是一位當代的吟遊詩人。如果說李健是當代歌壇中富有人文氣質的歌手代表之一,那麼身為「斜槓」創作青年的鍾立風則可被稱為「音樂詩人」。除了寫歌、唱歌,鍾立風還寫過《像艷遇一樣憂傷》《在各種悲喜交集處》《短歌集》等反響不俗的散文隨筆集。談及第一次和鍾立風相遇的印象,台灣詞作家、音樂製作人姚謙稱鍾立風是一個「活生生的詩人」。
鍾立風將靈感的激發稱為詩意的「撿拾」,他曾道:曾經有一個詩人就說,我每天都不寫詩,就是去街上走一走,當走到這個街的拐角的時候就發現有一首詩在那裏,於是彎腰撿起。這種詩意的「撿拾」很有本雅明的色彩。鍾立風依靠「撿拾」的靈感寫成的歌與詩,獨具少年的清新、溫柔與憂傷,恰如他的一首歌曲的名字《像艷遇一樣憂傷》一樣,充滿矛盾。《像艷遇一樣憂傷》的故事有點像著名的小說《伊豆的舞女》,鍾立風所吟詠的女孩的純真,老闆娘的洞察,主人公的痴情,與川端康成筆下的故事有幾分神似。川端康成在《伊豆的舞女》中寫道:「船艙的燈光熄滅了。船上載運的生魚和潮水的氣味越來越濃。在黑暗中,少年的體溫暖着我,我聽任淚水向下流。我的頭腦變成一泓清水,嘀嘀嗒嗒地流出來,以後什麼都沒有留下,只感覺甜蜜的愉快。」這種清冷、哀愁的文字氣氛也存在於鍾立風的音樂中。
並且,他們筆下的故事都起源於旅途。文藝青年向來是熱愛旅途的理想主義者,這一點亦成為諸多小說的「始發點」。自從「垮掉的一代」在美國誕生以來,凱魯亞克一九五七年發表了標誌性的小說《在路上》,文藝青年就開始熱衷於將肉身與靈魂拋置在彷彿沒有盡頭的旅途中。他們最愛幻想的白日夢之一,就是自由自在地飄盪在路上,沒有目的,也無所謂方向,「你好」和「再見」是所有旅途故事的開始和結局。就像鍾立風在《你好,旅人》中所寫的一句歌詞:「你好,旅途的人,陷進溫柔鄉裏的青春。」只有沿途的見聞、偶遇、思緒,充盈在他們的內心,成為詩與歌取之不盡的素材。
薩岡一本書的書名《你好,憂愁》很好地概括了鍾立風的音樂氣質,一種具有憂傷色彩的書卷氣。作為一名理想主義者,鍾立風的憂愁雖然是節制的,但他的抒情卻是放縱的。若論鍾立風是一位「唯情主義」的創作者,恐怕亦不為過。不過,在理想主義者的坐標上,鍾立風讚美生活的本真。他認為,詩源自於最樸素的生活。正如鍾立風的自我剖白:「我其實是一個很乏味的人。很多人覺得能寫出歌來一定要經歷什麼奇異的生活。其實不然。其實我的生活都特別平常。平時我就喜歡到處去走一走、看一看。在經歷了那段時間,就會有一種情緒,有時甚至是困惑、沮喪。當這些情緒平復了之後,總會有一些旋律冒出來。」唯有生活的原初面貌,才是音樂和詩歌永恆不衰的動力。鍾立風的音樂,就是一個本雅明意義上的「漫遊者」從最樸素的生活土壤中培育而出的美麗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