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裏的風,聒噪少了些,蟬叫得似乎也不那麼兇了。我們沿着渦河岸邊尋訪一個個村子,這裏的村子多建在地勢較高的地台上,估計是防汛需要,畢竟歷史上多次洪澇侵擾此地。村有古貌,村莊中的姓氏也林林總總,有的一個村子竟有數十姓氏,足見舊時這裏人員流動密集。近一千八百年前,曹操曾在這裏推行屯田制,督耕觀種,如今這裏仍有許多觀稼台,那是曹操站立此處查看糧食長勢的地方,不知道在滿目葱綠、鵝黃、金黃等顏色輪轉的田野裏,曹操是不是讀過詩書,飲過美酒。
沿着村子朝前走,玉米高大,草木葳蕤,有一條羊腸小道很是幽雅,我們沿着朝前走,竟遇見一片湖,湖邊有荷和香蒲,荷花的梗子修長修長,一一風荷舉,荷有清香,與香蒲的香不同。香蒲是濃香,荷花的香帶有一絲絲湖面上的風掠行的氣息在,好似絲絨般妥帖的濕潤。
野荷亂生,有三兩枝旁逸斜出,把本就狹窄的小路擋住了,我們站在湖邊,嗅一嗅荷花,不忍挪開它們,同行的幾位女子拍了多張照片,拉一枝荷花來拍照,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今遭卻實現了。
前不久,在菜市場邊上,看到有擔着兩筐荷花來售賣的老農,披着薄薄的蓑衣,戴着斗笠,那感覺很有江南鄉野的意蘊,很多人買兩枝荷花和一枝蓮蓬,回家插在天青色的瓶子裏,歲朝清供的優雅,有一種靜置的妖嬈。
早些年,有人仿照舊籍裏的記載製作荷花茶,比如為眾人熟知的《浮生六記》裏芸娘的製作方法:「夏月荷花初開時,晚含而曉放,芸用小紗囊撮條葉少許,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韻尤絕。」花心裏藏一些芽芽尖尖的嫩芽茶,可能是雀舌之類的四川茶,也可能是黃山毛峰之類的安徽茶,只是這樣製作茶的方法對荷花不公平,荷花綻放是留給天光雲影和蜂蝶來青睞的,一些茶芽入花心,茶是香了,花卻殘了。乾燥的茶吸取了荷花的香潤,況且是一枝枝正在塘中生長的荷花。
喝茶的間隙,我們只得安慰自己,也許荷花不煎熬。
荷花的樣子婉約,如女子的繡口,那荷瓣上的紅,與女子的朱唇相類。故,朱唇在荷間拍照就是好看,大男人,哪怕再玉樹臨風,在荷花從中拍照也是怪怪的。
另一種荷花茶就好很多。荷花開得正盛時,採下來的荷花,那樣的荷花花瓣我吃過,有藕的清甜,又比雪花藕要香,這樣的花瓣曬乾了,在秋日,用沸水和玻璃杯沖泡,一望,好似喚醒了半塘荷花。若是搭配秋露白來品飲,那秋露白的茶芽在杯中浮沉,又宛如一尾尾魚,魚戲蓮葉間,變成了魚戲荷花下。秋露白的樣子青綠白嫩,是那浪裏白條。
荷花叢中飲酒亦是好風雅。三國時期,蓮藕已是貢品,曹操曾率眾文人在花間飲酒,還發明了象鼻杯,所謂「象鼻杯」,即用新鮮的荷葉儲酒,打通荷頸,中空的荷頸會有酒順流而下,飲酒者從荷頸下方吸飲,酒走荷路,有荷香,蔚為風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