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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愁的胎記/小城又黃昏/任林舉

時間:2019-10-08 07:59:11來源:大公報

  明明知道小城裏的一切都已經不是我所熟悉的了,包括它的建築、道路和人,但就是感覺親切,好像小城的每一磚一石仍然隱藏着往昔的記憶和情誼,隨時等待我去認領、感受或重溫。

  就這樣,每有機會,都要到小城裏住兩天。有時叫幾個朋友過來,喝幾杯酒,聊聊天,有時卻誰也不想叫,一個人呆着,拿一本書在手裏,而眼睛卻停在某一頁某一行的某一位置上不動,讓思緒如方向不定的微風,拂過那些遙遠的往事以及比往事更加遙遠的歲月。這有一點像是赴一個看不到對象的約會。

  那一次,我房間的窗正好對着一個寬闊的廣場。平時廣場上人跡寥寥,偶爾會有三三兩兩的人橫穿過,遠遠地看過去,總是如一幕啞劇裏的一個細節,無聲而又不至於寂寞。有時,也會有那麼幾個放風箏的人把一隻灰黑的紙鳶或彩色的蜈蚣牽在手裏,讓它在乾淨、水藍的天空裏轉過來又轉過去。

  這感覺很好,雖然緊閉的房門和窗子切斷了這個房間與外部的可聽或可視的信息聯繫,但只要站到了窗前一望,生活裏的一切似乎又與自己發生了某種關聯,這讓我深信我仍然置身於我所熟悉的過去或現在的生活之中。

  傍晚時分,隔着密封窗的玻璃,一陣陣具有煽動性的「鼓點兒」隱約傳來。有一群人,在我毫無察覺的時候悄悄聚到廣場的空地上。原來,也不過是一場司空見慣的廣場舞,但那天看起來卻有一些怪異。怪就怪在那個領舞者給人的感覺。

  從我的窗口望過去,剛剛能夠看得出那是一個女人,其他細節都無法辨別。一身黑色的連衣裙,露出兩截細瘦潔白的腿,如一隻狐狸直立行走時的細腳,在黑裙與灰黑的水泥地面之間。那時,兩列縱隊剛好順着我視線的方向筆直地排開如莊嚴的儀仗隊,中間那個縱深的過道則把領舞者推到了一個獨立的位置上。兩把彩扇在她手上很有節奏地舞動,如兩隻張開的翅膀;她的腰肢搖擺,在視野裏波動如一條掛在雲彩下面的黑絹;而那兩隻細瘦的腿卻一直與地面之間保持着某種若即若離……

  我的目光被她深深吸引,我的意識彷彿也被「劫持」,不知不覺地隨她在廣場上飛旋。

  似乎過了很久,似乎只是那麼一瞬,我突然不知道身在哪裏。生活,此時對我來說,已經變得十分陌生。突然感覺到,一直以來,自己似乎總是這樣遠遠地站在生活之外,很孤獨地觀望着生活,隔着一層似有似無的玻璃。

  似乎過了很久,也彷彿只是瞬間,那個秧歌隊竟然從我的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廣場上的熱鬧被另外一些不知道在幹什麼的人所維持,而我卻只能一動不動地站在窗前,進行着那種沒有目標的凝望,直到天一點點地暗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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