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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角情懷說\鍾林芝

時間:2019-08-22 18:17:43來源:大公報

  夏末初秋,市面上漸漸有了菱角的蹤跡。說起菱角這個東西,其實挺神奇的,從花到葉到果實,幾乎都可以算是菱形,也難怪會有這麼個名字。古人也一度稱之為「芰」,因為「其葉支散,故字從支」,《離騷》裏面就寫「製芰荷以為衣兮」,說的應該是它。

  其英文名water chestnut,翻譯過來則是「水中的栗子」,也很形象。無論是它,還是板栗,還是其他的堅果們都這樣:看起來硬邦邦很結實,鐵面無私的樣子,把這層殼一拿掉,露出的就是香甜溫存厚道的一顆心。

  但我總覺得菱角比大部分堅果都更有柔情。因為它生在水裏──菱角和水鄉之間,似乎也有着某種約定俗成的聯繫。

  古詩詞中寫到民風淳樸、民女美麗的那些詩詞曲賦,多有以《採菱曲》、《採蓮曲》或《採桑子》為名的。怪不得要說似水柔情啊,果然有水的地方,總有這樣多的情意:採蓮,採菱,採桑子,都叫人想起一種水鄉特有的詩情畫意。南朝皇帝蕭衍就作過一整套《江南弄》曲調,裏面就有「歌採菱,心未怡。翳羅袖,望所思」的句子。哪怕他一個庭院深宮的一國之君,也能知道這樣的旋律裏,盪漾的是怎樣清新的詩意。

  對了,《紅樓夢》裏就有個叫香菱的女孩子。來自蘇州水鄉,生得風流嫋娜。別的且按下不提,印象最深是她關於菱角香氣的那一段話:

  「不獨菱花香,就連荷葉,蓮蓬,都是有一股清香的;但它原不是花香可比,若靜日靜夜,或清早半夜,細領略了去,哪一股清香比是花都好聞呢,就連菱角、雞頭、葦葉、蘆根,得了風露,那一股清香也是令人心神爽快的。」

  ──這一聽就是有慧根的人說出來的話。也無怪乎她能入黛玉的眼,把滿腹詩書傾情相授。不過美歸美,她命途真是比水中菱角還要漂泊流離,等到霸氣側漏的小姐夏金桂進門,香菱就成了秋菱,淡淡清香被壓榨得一點也不剩了。

  入秋前後,菱角大規模上市,但的確也真沒有太長的食期。最早的,應該是吳蘇的水紅菱,據說春末夏初就可以吃,肉質也那麼細嫩、雪白、清甜,舌尖一摁便融化了,絕對堪當水鄉佳處的味覺代表;到後來的青菱與烏菱,慢慢地就有點像經受風霜的味道,非要煮熟了仔細嚼一嚼,才能回味出香菱姑娘說的那一股粉糯清香,繼而被用在更加複雜或含蓄的食譜裏—比如熬粥,比如燒肉,比如曬乾磨成粉做成糕點……

  這就要提到「菱米」這個詞,剝乾淨的米白色的菱角肉,風乾後的確很適合作為儲存的糧食之用;畢竟就算優渥富足如江南,口糧豐歉也是要聽天由命的。這麼一來,與其坐等,倒不如充分利用手頭資源,江河湖水在那裏,預備好的菱角總不太會虧待你。

  《調鼎集》裏有一系列關於菱角的食譜,收錄的不光是菱角肉,就連它的莖條也可以吃,謂之「拌菱梗」:「夏秋採之,去盡葉、蒂。苗根上圓梗,滾水焯熟,拌薑、醋、糟,醉可也。」我後來常吃到的,是用它們剁碎了拌肉糜,用來包包子,我覺得那裏面仍然有股清新之氣,比酸豇豆要有意境一點。

  還有一條,關於鮮菱:「菱池中自種者佳,現起現煮,菱魂猶在殼中也。」讀來就叫人神往。可是,這個「菱魂」該是什麼味道呢?依我自作多情的理解,大約就是水鄉深處泛舟的味道,少女輕語淺笑的味道,還有那些綿綿詩詞曲賦裏的風雅味道。

  用現代人的話說,我們如今吃的可不是菱角,而是情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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