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裏墨水不多的匡超人不僅薄情寡義,還善於吹牛撒謊,欺世盜名。
潘三爺東窗事發鋃鐺入獄,參與其事的匡超人脫不了關係,躲災投奔京師的李給諫,有了靠山,通過非正常手段,考取了教習,回本省杭州地方取結以後,先包了一隻淌板船到了揚州,又在斷河頭上了另一隻船回京城,同艙認識了牛布衣和馮琢安。雖是初識,匡超人吹牛撒謊本性畢露,居高臨下,哪還把這兩個士子放在眼裏?自我膨脹,誇誇其談,吹噓自己在杭州五六年,考卷、墨卷、房書、行書、名家的稿子,還有《四書五經》、《五經講書》、《古文選本》,家裏有個賬,共是九十五本。還說自己選的文章,每一回出書,書店都賣掉一萬部,山東、山西、河南、陝西、北直的客人,都爭着購買,只愁買不到手。還有一部書,前年刻的,到現在已經翻刻過三副板。雲裏霧裏,聲情並茂,吹得天花亂墜。
撒謊總有露馬腳的時候,匡超人說得太入戲了,想像自己被人尊崇的情景,陶醉其中,不覺說漏了嘴:「不瞞二位先生說,此五省讀書的人,家家隆重的是小弟,都在書案上香火蠟燭,供着『先儒匡子之神位』。」馮琢安和牛布衣聽了,笑掉了大牙,馮琢安忍不住指出:「先生,你此言誤矣!所謂『先儒』者,乃已經去世之儒者。今先生尚在,何得如此稱呼?」匡超人不覺紅了臉,還強詞奪理爭辯道:「不然!所謂『先儒』者,乃先生之謂也!」這樣一個恬不知恥的小人,背着牛頭不認贓,牛布衣也不和他爭辯。
氣氛稍微緩和,匡超人穩住了情緒,當馮琢安轉移話題,也是給匡超人一個台階,打聽馬純上(馬二先生)的選本如何,匡超人全然不顧馬二先生過去對他的指導和幫助,對馬二先生貶低一番:「這也是弟的好友。這馬純兄理法有餘,才氣不足,所以他的選本,也不甚行。選本總以行為主,若是不行,書店就要賠本。」打擊別人是為了抬高自己,末了吹噓:「惟小弟的選本,外國都有的。」吹牛吹到國外了,查無對證。牛皮越吹越大,不免破綻百出,淺見寡識暴露無遺,醜態立現。
《儒林外史》第二十回,吳敬梓諷刺匡超人吹牛撒謊的可笑嘴臉,雖然着墨不多,卻維妙維肖,入木三分,叫人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