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秦楓

　　我上一次來南疆採訪，是2014年的夏天。那時，是2009年「七五事件」後，又一段不穩定的時期。南疆當時的局勢很嚴峻。記得我抵達喀什的前後都有極端暴恐事件。前有烏魯木齊早市爆炸事件造成39名人員死亡;後有，喀什艾提尕爾清真寺愛國大毛拉下班走出清真寺時，被宗教極端分子刺死在清真寺門口。當時南疆隨處可見特警，派出所崗哨、沙袋防護隔離點，在如此氣氛下，民族之間的冷漠可想而知。我忘不了我作為遊客在艾提尕爾門前喝酸奶時，周圍那些維吾爾族男人看我的眼神。七年之後的今天，當新疆再次成為國際焦點，外媒傳播的消息滿天飛的時候，真相到底如何，我要通過自己的雙眼去求證，也想告訴近期沒到過新疆的公眾。

　　教培中心

　　在來新疆之前，我參加了新疆維吾爾自治區舉辦的吹風會。自治區政府在會上針對海外披露的380個教培點的地址進行了回應：「343個點位是學校、機關企事業單位，商舖和醫院。」說明另外37個是準確的。自治區政府曾在新聞發布會中宣布過教育培訓中心的關閉。這一點也沒有太多質疑。那麼，曾經極受關註的教培中心內部的狀況到底如何呢?

　　當選擇這次走訪地點的時候，我希望去那些曾經暴恐活動較多的縣鄉。2013年4月23日，喀什巴楚縣色力布亞鎮發生過嚴重暴恐事件，造成15名民警和社區工作人員死亡。所以我選巴楚縣為第一站。從喀什出發，開車不到四個小時，就來到了這個上海援建的縣城。和內地縣城沒什麼區別，一下了高速，便是各種拔地而起的新樓盤。駛進主城區，電視塔很醒目，類似東方明珠，有一個球形的中心。通過在巴楚縣政府工作的一位聯繫人，我認識了一位教培中心的結業學員，她現在巴楚縣勞動服務中心工作。驅車前往，看到一個舊樓盤門口寫着公務員小區，勞動就業服務中心就在小區外面臨街的商租房內。

　　維尼熱阿不都外力，是一位齊耳短發，戴着眼鏡，氣質溫和的維吾爾女工作人員，她的工作在勞動服務中心，我見她時，她正在忙着接待前來求職的人。她告訴我從小跟住在圖木什克的奶奶長大。奶奶經常跟她說漢族是異教徒，還不讓她唱歌跳舞，葬禮上也不許哭，否則死後也會下地獄。久而久之，維尼熱就受到影響。儘管她後來在廣州讀高中，在廈門讀大學，並在會展經濟與管理專業畢業，但是在回到新疆後，還是受到了極端宗教思想的影響。父母覺得她有點不對勁，社區幹部隨後過來和她談心，指出了她這些宗教極端思想的危害性，隨後，她自願去了職業教育培訓學校學習。

　　對於教培中心的情況，維尼熱說：6人一間宿舍，一個班35人，她們班級有15位女生，20名男生。全學校大概有七、八個班級。每個班都有維族漢族老師教課。維族老師主要是幫助他們區別什麼是合法宗教規範與禮儀，與什麼是極端的。漢族老師教國語和法律。教培中心有一重要課程就是職業課程，包括美容美發，電子商務，服裝裁剪等等。維尼熱說，她選擇了美容美發，老師們對她很好，教培中心的生活還是比較舒適。她每個周末都可以回家，沒有人跟着。她說同期學員也都結業了，大家生活都很好，有的結婚了，維尼熱是去年結的婚，他們還會邀請老師們參加婚禮，和老師們維持着親切關係。回憶之前的樣子，維尼熱有點苦笑加淚光，「哎呀，我當時怎麼會是那個樣子。」

　　在阿克蘇溫宿縣的一位汽車修理師亞庫普買買提，今年30歲。他也在教育培訓中心接受了一年的職業教育培訓。2017年他受周圍有極端思想的朋友的影響，留着大胡須，不吃家裏做的飯，拒絕和其他民族交往，認為他們都是異教徒。現在亞庫普買買提經過一年的培訓，結業之後，已經過上了正常生活。在汽車維修廠繼續做工，老婆也工作在一家養生會所，兩人收入較高，每月能達到一萬八，還剛買了一套110平方米的新住房。他還準備自己將來開一個汽車維修廠。

　　阿依先木古麗今年38歲，是位標準的維吾爾族美女，她有兩個女兒。幾年前，她被一些鄰居蠱惑，自己穿黑袍，天天和丈夫吵鬧，導致夫妻離婚。社區工作人員發現問題後，與她交流並指出了宗教極端主義的危害，阿依先木古麗自願申請去培訓中心學習。經過短短一年的學習後，她不但自己腦子清醒了，而且還與丈夫夫復婚。現在阿依先古木麗在阿克蘇的一家商場裏開了美甲美容店，店面重新裝修，她的精神面貌很好。

　　我就極端思想會不會捲土重來這個問題，詢問了社區的維吾爾族幹部，他們說沒有極端思想的土壤就不會捲土重來，教培中心的最大作用就是把極端宗教勢力串聯的結構打散。讓廣大維吾爾民眾有機會學技能、學國語、學法律，去極端化思想。創造更多穩定收入的機會，在新生活中，淡化並逐步消除頭腦中的舊思想。

　　駐村工作隊

　　中國政府認為，宗教極端思想的「土壤」必須凈化，在基層必須清除地下阿訇造成的惡劣影響。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政府從2014年就提出全疆各族幹部駐村，到了2017年開始嚴格執行。工作隊在完成脫貧攻堅和加強基層黨組織建設主要任務的同時，配合村委會鏟除黑阿訇這個極端宗教勢力的毒瘤。用極端思想蠱惑民眾的罪魁禍首是地下講經堂的黑阿訇，所謂黑阿訇就是沒有在民宗和統戰部門備案，沒有通過政府每年考核的「黑戶」。之前鄉村蔓延的極端宗教思想很大部分與之有關。他們的影響已經在基層嚴重干擾基層政府的工作了。比如村支書說召開會議沒有人來，阿訇一說就很有號召力，村民聽阿訇的，供養阿訇。2017年以來，大批鄉村黑阿訇被政府甄別，按照問題輕重進行再教育，去極端思想，再教育之後，如果通過考核，可以繼續講經作阿訇。

　　陳全國上任以來，非常重視加強和改變新疆幹部的工作作風和思想作風，他認為只有作風改變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陳全國在來新疆後的講話中曾明確表示，不要搞什麼新花樣，只要把過去說過的落實到位就好。所以自治區要求各族幹部都要駐村和「結對子」。結對子親戚是由所駐的村裏隨機分配的。每一個工作隊下到村裏，為期三年，同吃同住同勞動。同吃，就是給結對子的民族「親戚」交夥食費，每人每天20元，同住並不是像境外媒體說的那樣住在人家裏，而是住在村裏的周轉房，在村委會大隊部。同勞動，就是一起在農田幹活，並解決生產生活問題。按照大中小村的規模，駐村工作隊分為7-8人，3-5人，2-3人。

　　我採訪的一位駐村幹部，在阿克蘇溫宿縣駐村三年。他所在的村是中等規模村，三百多戶人家，他所在的工作隊5人，全部常駐。他們第一個月就是入戶，走訪，了解各家情況和困難。之後就開始實際解決問題。他說，剛開始村民對他們有點陌生有點抵觸，往後相處久了，就融合在一起了。村民提出的困難五花八門，比如沒錢買肥料，駐村工作隊會幫助他們做抵押。工作隊主要負責脫貧攻堅和加強基層黨組織建設工作，原來的村支部配合村委會做好農業生產、村民保險，計劃生育等工作。

　　雙語教育

　　2014年6月，我在喀什採訪，與我能通暢地進行國語交流的維吾爾成年人不是很多。但2021年4月，我在喀什大巴紮的一家裁縫店做我的裙子時，有一位四歲的維吾爾小女孩，閃着大眼睛看着我。那麼可愛，我就拿出剛買的一只小葫蘆鑰匙鏈送給她。她接過來，旁邊的父親說了一句什麼話，小女孩就用稚嫩的聲音背誦了內地小朋友都會背誦的那首童謠「小白兔白又白...」是國語。哦，對了，這次來新疆，不再說漢語或維語。而是說『國家通用語言』或『普通話』。

　　大巴紮裏瘋跑的孩子很多，我一路隨機問了幾個，有7歲，有8歲，小學的也有。都是用比較標準的國語溝通。西方有些媒體說中國在新疆實行種族滅絕，看看這些生命力旺盛的孩子們吧，這就是一個最好的回答。關於幼兒園雙語教育，我還去了一個村子裏的幼兒園，園長說國語語感的培養從小就進行。我觀摩了兩節課，唱歌跳舞做遊戲，都是漢族和維族兩位女老師帶着孩子們，一句維語一句漢語混着說的兒歌。

　　巴楚縣第一高中，只有高一、高二、高三三個年級，三千五百多學生。其中有兩千四百多名是住宿生。關於維吾爾語言教學，老師告訴我，高一、高二每周有六節，高三因為需要高考民族語言，所以會增加到八節。西方媒體說中國政府打壓民族語言，看看這個維吾爾語的課程設置就是很好的反駁。我問了幾名正在準備高考的學生，他們都頗為向往內地的大學，有的想去上海交大，有的選擇武漢大學，還有的向往北京大學。喀什巴楚縣高中的學生們能有如此誌向，說明新疆青年一代的國家認同很有希望。每個班級會在醒目的位置貼兩個綠色的A4紙，上面印有

　　「對偉大祖國的認同，對中華民族的認同，對中華文化的認同，對中國共產黨的認同，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認同」

　　「三個離不開 漢族離不開少數民族，少數民族離不開漢族，各少數民族之間也相互離不開」

　　我覺得用認同一詞，較為客觀中性。

　　充分就業

　　中國各省市都有援疆企業，為了幫助新疆尤其是南疆地區脫貧致富，和促進就業，大量的東南沿海企業來到南疆。有一家民營上海服裝企業，做成衣，向當地附近村招聘了六十五名女員工，培訓上崗。年齡從18-50歲不等。有一位組長，是兩個孩子的媽媽，她說孩子們放在學校最放心，自己一整天沒有什麼事情，就來工廠上班。她很自豪自己的技術「我馬上就可以當師傅了」，每月能拿到2500-3500元的收入。她丈夫開出租車，兩個人一個月六千多，過日子「沒問題」。這個廠的女工們早上十點上班到中午一點半休息，下午四點到七點半。當個紡織女工，對於她們來說很自豪，他們每天精心打扮自己來上班。如果真是強迫性的就業，或者是血汗工廠，還會有這種扮靚的心思嗎?

　　我還去了阿克蘇一家做建材的央企採訪。總經理說為了吸納附近貧困村的勞動力，專門撤掉了一條自動化生產線，招收了75名維吾爾族工人，其中還包括兩對夫妻。我在生產車間看到他們專注地操作，從農民變成了產業工人，這種自我價值提升，從他們的臉上可以看出一種上揚煥發的表情。

　　眾所周知，企業發展當然要算賬。但有的企業只會算小賬，有的卻會算大賬。吸納勞動力，撤掉自動生產線，看上去會增加企業的成本，但是社會得到了穩定，企業發展環境就得到了保障。企業的效益自然也能會隨之提高。同時，用工業化的技術培養少數民族職工，才能從根本上解決他們的生活之憂，也大大提高了他們對規則紀律的認知度和依存度。而且那種在工業化初期壓榨勞工事情的歷史教訓，現在的企業都會自覺規避。關註工作環境，關心員工健康，提高職工福利，在民族地區同樣受到重視。

　　父母就業，收入穩定，孩子們在幼兒園，學校，就會受到良好的開智和教育，父母也沒有後顧之憂。這樣良性循環下，南疆已經被打散的極端宗教勢力就沒有可乘之機。

　　南疆大地，一片生機，各個工廠，開足馬力。記得以前總希望北疆的企業吸納南疆農村地區的剩餘勞動力，然而，我這次來，聽幾位企業老闆說，他們還要擴大生產規模，南疆已經沒有那麼多剩餘勞動力了。這讓我特別感慨，再囉嗦幾句吧。2009年7月、2014年6月和2021年4月，不同的時期我多次來到新疆走訪調研。沒有比較就沒有發言權，沒有實地考察也沒有發言權。我親歷過一段嚴峻時期的新疆，經歷過一段留下民族傷疤的時期，今天，我看到了一個巨大變化的新疆，感到了這裏的和諧氣氛，街上沒有了特警崗哨和沙袋防護牆，便民警務站把服務和防範做的有條不紊。

　　自治區黨委要求城市出警在一分鐘，農村出警在三分鐘，這五年裏都做到了。新疆全面落實中央「一年穩住，兩年鞏固，三年常態，五年實現全面穩定」的精神，現在就是第五個零暴恐的春天。穩定保證了發展，發展改善了生存，這就是新疆發生巨大變化的密碼。今天我看到這種民族融洽和社會生產的繁榮，尤其看到新疆各族人民對美好生活，自己幸福小日子的追求，我更感到，中國政府在這七年中，做了大量針對性、到位的務實工作，切實有效地鞏固了中國多元一體的民族關係。

　　在新疆出差很辛苦，幅員遼闊，我的每個採訪地點之間相隔很遠。但有獨具特色之大美風景，民族美食，這一路採訪，愉悅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