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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慶屹:人生沒有苦難只有經歷

時間:2019-08-06 04:23:16來源:大公報

  圖:紀錄片《四個春天》導演陸慶屹\大公報記者湯艾加攝

  今年,一個自定為「流浪者」的紀錄片導演,拍了一部名為《四個春天》的電影,感動了萬千觀眾。日前,這位記錄者─陸慶屹,於香港書展期間開辦講座,以電影為引,探討平凡中的詩意。大公報記者在講座後請他談一談如何憑藉《四個春天》「俘獲」觀眾?面前這位導演語氣中透着質樸,淡然一笑道:「我只是一個感受者、傳遞者,與其說我是一位紀錄片導演,毋寧說我是一位記錄者。」\大公報記者 劉 毅

  身在異地,眷念故鄉的父母,是不少現代人的經歷,陸慶屹也不例外,作為一個資深北漂,在二十餘年的漂泊生涯中,他輾轉從事過多個職業,面對日漸蒼老的父母,他起初只是想為父母拍一部家庭影像,「二○一五年,我正式想到要拍一部完整的電影,當時父親身體不太好,我就非常着急,回到北京之後,買了很多書,學了很多拍攝技巧。拍攝初衷只為記錄父母的影像,畢竟時間殘酷,人都會老,都會面對生與死,這是一個很崇高的話題。」陸慶屹表示。

  《四個春天》是一部實打實的小成本電影,陸慶屹從二○一三年開始拍攝錄像,前前後後僅花費了八萬元人民幣,最終獲得第十二屆FIRST青年影展最佳紀錄片、第五十五屆台灣金馬影展最佳紀錄片和最佳剪輯的提名,更感動了觀眾。至於哪一個點最能打動人心?陸慶屹答曰:「其實我也不知道哪一段最能引發觀眾共鳴,拍這部紀錄片,也從未想過去感動誰,只是單純記錄父母的生活。」整個專訪過程,他都不特別剖析自己使用的拍攝技巧,反而是講起父母事跡,總有那麼多的意猶未盡,更給記者展示父母的一組老照片。

  願意記錄自己的生活

  陸慶屹曾經從一篇侯孝賢的訪談中看到一句話:「初入行拍電影,什麼都不要想,想拍什麼就去拍,不去試試怎會知曉如何開始。」這句話極大程度上鼓勵了他。不過專訪當日,他則表示:「其實並無特別的激發點令我走上拍攝之路,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更多的是來自父母基因的承傳和薰陶。」於其家庭而言,為家庭成員造像、熱愛攝影稱得上是一種傳統,父母結婚時很窮苦,但每年都會去照相館拍一次照,哪怕是在「文革」年代都留下了影像;哥哥喜歡拍照,姐姐更用第一筆工資的收入給父母買了一台DV,影片中穿插的部分影像,便是出自陸父之手。

  也許,父母永遠對子女抱有某種期望,希望他們安定、結婚生子,而子女卻喜歡看看外面的世界,再苦再累也想找尋自身價值,故而不得不離開故土,但內心也會有一番捨不得。陸慶屹也是如此,才會在剪輯影片時,一邊看着機器一邊流淚。

  他在十五歲時便離開了家鄉貴州,「我到北京那一年,還沒有北漂這個概念,當時也沒有一個很明確的方向,但我認為父母在文藝上留給我的基因不能浪費,故鄉雖然安穩,卻並非一個可以承載文藝使命的地方,留下或是離開,這種權衡很無奈,但很符合現實,因為每一個人的生活選擇與其所處社會變遷有關。」

  觀其北漂履歷,陸慶屹從事過各種各樣的工種,比如做過足球運動員、酒吧歌手、出版社編輯、礦工、攝影師等,兜兜轉轉才開始攝影及影像方面的自由創作,「面對我這樣一個喜歡折騰的人,母親十分豁達,她對我要求不高,只希望我不要違法亂紀。」事實上,雖不是科班出身,但陸慶屹是一個多才多藝之人,擅長繪畫,亦不拒絕探索新領域,而綜上種種的生活歷練也令他在光影之路上有更多的感悟。

  《四個春天》按照時間順序,圍繞父母生活拍攝了四個過年場景,影片開場,一方天井、一個清澈的水池,陸慶屹的父親、母親會在水池旁一邊準備年夜飯一邊自彈自唱高歌一曲;鏡頭一轉,父親在屋子裏寫着對聯,晚上團年飯後,母親和其他幾位來訪親戚還會唱上一段山歌。兩位南方老人的退休生活,雖不富裕,卻沒有荊棘叢生的日常、沒有充滿抱怨的話語、沒有屬於老年人的抑鬱和喪失希望,只有最簡單的純粹和喜樂。

  永無止境的好奇心

  「我覺得爸爸媽媽身上最打動我的就是永無止境的好奇心,以及與自然的和諧相處,他們的家庭故事並不普通。」陸慶屹說。陸慶屹父親識得二十餘種樂器,片中時常可看到日光、燈光投射在他拉小提琴的背影身上,就算是整理臘腸,也會念一句「漂亮、安逸」;母親喜歡唱歌跳舞,在廚房勞動都能即興起舞。兩個人的鬥嘴也甚是有趣,父親愛好養蜂,吃完飯後就要去看一眼蜜蜂,母親就會說:「蜜蜂就好像初戀情人了。」

  觀眾評價,《四個春天》傳遞出了一種詩意的日常,陸慶屹則覺得這一點源自老人家的生活態度:「他們熱愛這生活,童心未泯又十分文藝,才會對一草一木、燕子回巢、蜜蜂的處境,都充滿感知,都想要去關注。比如父親會吹走蒲公英的種子、母親會感受風的到來,彷彿他們身上從未發生過苦難,只有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

  陸慶屹稱,父母不畏苦難,能與周邊的環境融為一體,「除了好奇和熱愛生活,父母還是很能獨處的人,爸爸煙酒不沾,天生自帶『防火牆』,然而聲望極高,鄉里鄉親都喜歡找他幫忙;母親不關心社會變化,卻十分能適應周邊環境。爸爸去瀋陽待了九個月,剛走的一個星期,家中電燈泡就燒了,母親白天上山砍柴,晚上點蠟燭過火,整整九個月全然沒用過電。」

  「父母的生活方式,教給我最受用的一條人生道理,即是以不變應萬變,作為一個人,一定要自強自立。」陸慶屹表示:「在他們身上,沒有苦難,只有經歷。縱使身處惡劣的生存環境,他們也能發現平凡中深藏的美,縱使曾有過吃糠嚥菜的困厄,也有頑強不屈的生命力。這種力量也深深影響了我,能夠放下對困境的情緒,從一個暴躁的人變成一個十幾年都沒有生過氣的人。」也因此,就算是在拍攝《四個春天》中最黑暗的那個春天─姐姐患癌去世時,他亦沒有一味渲染「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傷,更沒有表現父母如何不能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而是用一種很冷靜的視角,讓生活承載所有悲痛,只因日子還要繼續推進。

  「記錄者」陸慶屹拍攝父母的詩意生活,因為父母努力生活,將他人都畏懼的老年生活過成了一段又一段「詩歌」,而最令他陶醉的,是記錄的過程,「歲月流逝,但因為有光影的留存,那些消失的記憶成為了永恆,繼而成為歷史的一部分。」正是這種記憶中的流逝,因為有陸慶屹的鏡頭,在父母與游子之間實現了溫情的凝視。也正是其父母身上這種「希望永在,生生不息」的溫暖力量,為我們浮躁的生活賦予了一種並不平凡的詩意。 部分圖片: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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