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美元的人走了一撥又來一撥。」朴哲說,作為中朝貿易間常用貨幣,美元兌換的變化也反映出邊貿一些變化,「過去大量換美元的人幾乎見不到了,但這個業務從沒斷,說明貿易一直有。」他的觀察也道出了邊貿群體的迭代──以小微公司甚至個人為單位的邊貿群體正韌性十足的撐起這個寒冬,而以大宗專項貿易為支柱的第一代邊貿商在制裁與商業欺詐等多重不利因素加碼下,只能潸然離場。
朴哲始終不想開口談舅舅經營大半輩的邊貿生意如何戛然而止,那對他們來說是無法彌合的傷口。「舅舅做朝鮮大宗貿易快20年了,是第一批邊貿商。」捋順思路,他終於開口。「2001年開始,他也做點綜合貿易,不好的時候每年也有一二百萬元(人民幣,下同)的利潤,養活着我們三五個人的貿易公司。」然而從一夜暴富到血本無歸,不在少數的大宗貿易商都曾以這樣的方式告別奮鬥半生的生意場,朴哲的舅舅也不例外。
「做資源型大宗貿易的,幾乎人人都被坑過。誰都知道這資源買賣兒只要幹就能掙錢,那朝鮮人憑什麼把這個生意給你而不給別人?」朴哲的反問似乎能一語道破其中的玄機,「這些年的往來,最重要的是要遇到一個對的朝鮮人。」他說,舅舅正是因為「遇人不淑,被坑過一次」,上千萬血本無歸,「很簡單,朝鮮人約定好給你一批貨,拿了錢卻再也找不到人了。」「還有的,可能你的貨都到港口準備裝船了,朝鮮人卻根本不顧合同約定,當場就把貨高價轉手給別人。」朴哲不想說的更具體,「你去口岸隨便一打聽,丹東跳樓的大部分都是因為這種事。」
這種長期無序的貿易關係在近年來的國際社會制裁中更顯脆弱,聯合國不斷拉長的禁運名單中,鐵、金等礦產資源以及海產品、機械設備、紡織品等一系列大宗商品,也徹底切斷了以此為生的黃金一代重操舊業的最後念想。「制裁一來,舅舅本來在朝鮮還有1000多萬舊賬,最後就要回來200多萬。他不甘心啊,天天自己喝酒,生悶氣。」他說,賠進身家,心灰意冷的舅舅最終選擇了退居二線。
工商註冊數據在一定程度上佐證了這種變化,記者查詢「天眼查」發現,以「丹東、貿易、進出口」為關鍵詞,搜索到的查詢結果近3000條。其中,10年以上且處於在業、續存狀態企業不足500家,而註銷、吊銷企業數量更有近千家,在註銷企業中,經營範圍多數標註為礦產品、針紡織品、機械設備、水產品等貨物及技術進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