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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澤:機械畫派的預言/李 夢

時間:2018-06-14 03:15:41來源:大公網

  圖:勒澤畫作《三個女人在花園旁》 作者供圖

  那天偶然打開美國大都會博物館的網站,見到首頁正在推介法國藝術家勒澤(Fernand Léger,一八八一─一九五五)的畫作。我對這位活躍在二十世紀上半葉歐洲畫家的作品印象深刻,不單因為他是畢加索之外又一位立體主義的代表畫家,還因為他筆下那些以幾何形狀組成的人像、物件與風景,真像是對於機械工業時代的一場浪漫反諷。

  勒澤是自學成才的那類藝術家。他出生在法國北部諾曼第地區的一個農民家庭,父親放牛,母親操持家務,根本不了解藝術,更不用說鼓勵勒澤創作了。等他長大後離開家鄉前往巴黎學習藝術這一路上,也頻頻遭遇不順心的事情:考不上巴黎美術學院,只得在一些藝術家門下做一名未經註冊的學生,而他的其中一位老師Jean-Léon Gérôme是一位學院派畫風的堅守者,在十九世紀末期印象派大行其道的時候,堅守古典主義與寫實主義的風格。

  起初,勒澤也像他的老師那樣創作歷史題材的畫作,直到他遇見塞尚的畫。一九○七年的巴黎秋季沙龍,為這位新近去世的法國印象派名家舉辦了一場回顧展,正是那場展覽,將勒澤的藝術創作風格近乎全然地改變扭轉。在那之前,勒澤的作品是寫實的、具象的;見到塞尚的畫作之後,勒澤在構圖與用色上均參照借鑒印象派創作,從三維轉向二維平面的鋪陳,用色也愈發鮮艷厚重起來。

  圓柱形和圓錐形等幾何形狀,日漸頻繁地出現在這位法國藝術家的畫作中,想來是為了應和塞尚曾經說過的那句話:「大自然中的一切,都可以用球形、圓錐和圓柱等幾何圖形來描繪。」而從一九二○年代開始,勒澤畫布上的顏色愈見鮮艷,而其中的幾何圖形也漸漸呈現出一種金屬的、冷硬的質感。例如收藏在大都會博物館中的那幅《女人與貓》。

  《女人與貓》創作於一九二一年,從構圖上來講與畢加索那一系列女子畫作頗有幾分相似。畢加索的作品,諸如《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和《手持書本的女人》等,均是長方形構圖,畫中女子佔據畫布大半空間,坐着,姿勢慵懶且愜意。反觀《女人與貓》,雖說構圖相似,畫作中繾綣柔媚的味道卻少了。女子的五官和表情都被隱去,背景也相當雜亂,給人冷漠且壓迫的感覺。

  勒澤另外的那些以女子為主角的創作,也有不少呈現出這種清冷的意味。例如一九二二年的《三個女人在花園旁》,描摹三位女子,或坐或立,衣着雖不同,表情無一例外都是冰冷僵硬的,根本不願意望向畫框外的觀者,而是兀自沉思。這般構圖或是人物表情的拿捏,分明體現出畫家一手開創的「機械派」風格。

  說「機械派」是一種流派未免有些誇張,因為這一繪畫風格的發起者與擁護者,數來數去也就只有勒澤自己。像許多自學成才的藝術家一樣,勒澤不太理會學院派的框架或是固有的程式,他更樂意在不同的風格之間遊走探索,並最終找到自己的語言。而「機械派」的特色,諸如冷硬的、金屬質感的幾何圖形,表情和肢體動作僵硬的畫中人,都稱得上是勒澤所獨有的,也是他透過作品對於社會景狀的回應。他這一生,親歷兩次世界大戰,見證戰時慌亂的流散遷徙與戰後的不安迷茫,對於人們在戰爭中的倉皇、質疑與困惑,抱持發自內心的、深切的同情。

  勒澤並非長於煽情的、故弄玄虛的藝術家。他的畫作雖說並不會給人非常猛烈的視覺衝擊力,卻常常是飽滿的,是快節奏的,見出都市生活的緊張與忙碌。在勒澤的不少畫作中,頻繁出現粗且厚的線條,密密麻麻地、凌亂地散放在畫幅背景處,或與畫中人扭結纏繞在一起。觀者盡可以將這些粗線條想像成窗框或是其他的室內裝飾物,但在筆者看來,這些纏繞交錯的線條,恰是當時經歷過戰爭的人們焦灼心境的外化吧。

  放在今天的生活情境中看,因城市化而導致的人與人的愈見疏離,因快節奏工作和生活而引起的心理失調,又何嘗不可以藉由勒澤畫中的情景來解釋呢?這一場機械派的預言,已然綿延半個世紀之久,或也將繼續綿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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