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一家將在廣州殯儀館,為老媽舉行追悼會。
老媽非常開明,早就留下對身後事的處理意見:不進ICU,不插喉,追悼會只在家人中進行。
為等家人從各地趕回告別,我們無奈地把她送進了ICU,也無奈地聽任醫生用各種儀器維持她的心跳。直到二十三天後,老媽的心終於平靜下來,醫生宣布死亡時間是二○一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午十二時五十八分。
老媽已住院三年多,眼看生命從她日漸衰弱的病體一點點流出,我們兄妹早有準備接受這一刻。兄妹每天都到ICU門外守候,明白只是為等那個時刻,卻又期盼奇跡出現。只是那一刻真的到來,才明白不捨與悲痛依然錐心。為人子女的,對那刻的體會一定同心同理。
大家都痛徹地意識到,老媽走了,支撐「家」的巨柱倒塌了,「家」的意義便改變了。
老媽一生,與時代的命運息息相關。如果不是日本人侵略,她這個澳門破落富商後代也許一生溫飽,生活安穩。畢竟爛船還有三斤釘啊。只是日本侵華徹底改變了有愛國情懷的少女命運,她加入了地下抵抗組織,又拿過槍與包圍的鬼子面對面作戰,腿上留有炸彈傷疤和未能取出的彈片。後來她雖受到各種政治運動的窒絆,但一直保持初心不改信仰。
她們那代人的經歷和追求,今天已成傳奇。
有這種資歷和經歷的人,內地已剩無幾。老媽過身,驚動了上頭領導關心,廣東省委書記和省長都送上了具名花圈。我們原先追悼會的計劃也只好作了相應改變。一向低調的老媽若有知,一定會輕輕搖頭,用她慣用的語言說:不要麻煩了。但我們保留了對老媽遺言的一點尊重,辭謝了各方人士參加追悼會的好意,堅持只在家人範圍內舉行追悼會。
作為子女,對老媽最好的紀念就是像她一樣,對生死、苦難都持豁達態度。
我們知道您去的地方沒有病痛,老爸正帶着他對您的溫馨愛意在接您。
老媽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