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個人十分喜愛清初八大山人(朱耷)筆簡意賅的花石鳥魚。作者寄予真情實感,擅用空間,隨意揮灑,虛實相生,帶着一顆冷傲的心看荒謬的世界,展現內在清空落寞的境界。雖然其花鳥畫較多,更為識者稱詡;但他繪的殘山剩水,極目皆荒涼之野、寂寥渚濱,別具風格;總是那麼靜穆無人,蕭條澹泊,使人體會明末遺民難以言喻的心境。像附圖,為八大山人《仿倪雲林山水》局部(該畫曾以八千多萬港元成交)。設色淡而無半點青綠,渚石零星散布,禿禿枯樹襯小小遠山,連空屋也淒清;好比現代詩所詠:「烤着千萬年的寂寞。」其實,八大山人並非刻意仿古,乃志在借景(畫中之景)抒情,流露內心真實的意境。
筆者從前在博物院中,曾細細觀賞元末明初名畫家倪雲林(即倪瓚)繪的《容膝齋圖》。若所料不差,八大山人應是仿此作的景物和構圖。倪雲林原作,是他一貫平遠小景的風格(脫胎自五代董源和巨然),筆墨簡約,布局疏略,意境空靈,耐人尋味。其天真幽澹,有出塵之致;蒼秀蕭索間,展現作者閒和靜趣的心境。正如宋代王安石早已說:「欲寄荒寒無善畫。」八大山人相隔遙遠的年代,也有同感,但二人內心卻懷着不同的孤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