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班貝格的建築風格別致\作者供圖

　　坐落於慕尼黑北面約一小時車程的班貝格，是建築的博物館，羅馬式、哥德式、文藝復興式以及至巴洛克式等多種建築風格融會，寂靜地在這裏生存了七百多年，鉛華洗盡，按着自己的節奏享受着慢慢流逝的時光。

　　班貝格是幸運的，它是德國最大的一座未受戰爭毀壞的歷史城區。南德偉大的哲學家霍夫曼十分喜愛在這座小城的河邊靜靜地品着咖啡，在夕陽西下時慢飲啤酒。哲學不再枯燥，這讓他的精神世界充滿了斑斕的色彩。

　　黑格爾第一次在這裏遇見了拿破侖，這位未來的大哲學家不僅不因為法蘭西鐵蹄踏破普魯士的關隘而心生仇讎，反而對這位小個子軍事家充滿崇敬。是不是這座有溫度的小城讓黑格爾的心境平緩了許多。

　　水是小城的血脈，雷格尼茨河從東南蜿蜒流淌，到了城西北，與美因河相遇，因為有高差，激流一瀉而下，最著名的老市政廳就建在這激流的中央。老市政廳是小城的地標，外牆上有無比艷麗的壁畫，都是一七五五年創作的原貌。當年，熱衷於上帝榮耀的班貝格主教，不願意讓他治下的任何土地被市民享有，市政廳無處可建。性格堅韌的市民竟然在湍急的河中打下木樁，圍建起一座人工島，把他們的市政廳修在上面，以張揚世俗的權力。不可思議的是，在老市政廳南面的牆體上，卻依附着一座尖頂紅瓦、造型精巧的羅騰師傅小屋，巧妙地立於橋柱上。羅師傅是幹什麼的，誰又同意他在這裏建房，我不得而知，只是覺得有趣。

　　老市政廳是班貝格世俗與神聖生活的分界線，小石橋將雷格尼茨河兩岸連接起來。橋的西邊是主教山城，東邊是市民島城，涇渭分明。遊人都喜愛佇立在小石橋上，感受着川流不息的河水和安靜的建築組合，欣賞市民用燦爛的鮮花點綴出的美麗家園。

　　山城有着濃郁的中世紀風格，從十一世紀開始，這裏就是宗教統治權力的中心，成為德國一座絕無僅有的教堂城市。大教堂、主教宮、老皇宮，坐落在小城制高點的古堡，以及教堂鐘樓等，構成了小城獨特的城市風貌。外牆上各式各樣的雕塑，栩栩如生的巴洛克壁畫，都統一在中世紀濃郁的宗教氛圍之中。

　　我對德國那些時期的歷史所知甚少，正如同歐洲遊人在聽我們的歷史時一樣地茫然。所不同的是，班貝格城的歷史總是會有無數保存完好的建築予以佐證，當導遊對照着實體建築有聲有色地講解，就感覺出那些歷史分明就在眼前，曾經生活在房子裏的人物一個個鮮活起來。

　　小石橋的東面是島城，這裏是小城生活的中心。沿着Luitpold大街向河邊走，傍水而建的房子和橫跨河上的座座小橋構成一幅幅精美的油畫。一座小橋的鐵索上掛着各式各樣寫有名字的鎖，看來，連心鎖的含義本無國界。不少房子的外牆已經斑駁，並不覺得陳舊，反倒折射出小城特有的氣質。人們更樂於居住在這些幾百上千年的房子裏，和先人對話，觸摸到歷史的體溫。人是房子的膽，人們在乎延續這些房子的生命。滿城經年的老樹，在和暖的陽光下，綠葉透出光暈。那飄落的舊葉和滿是皺褶的樹皮不是衰老，正是生命綿綿不絕的活力。下午，居民三三兩兩坐在屋前，品着咖啡，享受着陽光，他們的先人曾經就是這樣日復一日地生活。

　　步行街有許多零售店，店主對遊客的到來並沒有顯出近乎誇張的熱情，任你端詳，任你挑選，這倒讓我自在。走進一家古董店，裏面的古玩琳琅滿目，也有一些來自中國。主人五十開外，他告訴我十年前到過上海，很想下次再到中國旅遊。主人說，這些古董都是家族一代代的收藏，他很樂意和遊人分享，至於有沒有人買，並不在意。這樣的古董店有不少，可見小城豐厚的文化積澱不僅表現在建築上，更在每個家庭的生活裏。

　　班貝格以啤酒著名。西元八世紀，工人們將重約四百公斤的石頭搬放在焚燒着的山毛櫸堆上烘烤，溫度高達1200℃，然後把石頭放進有麥芽糖的煮沸釜中，讓啤酒中含有一種特殊的煙熏味。現在多是用櫻花樹、蘋果樹、白胡桃的木屑來煙熏，也有用泥炭煙熏的大麥來釀造。啤酒的味道至今沒變，城裏的男人們每天下午都會陸續走進裝飾和陳設一如過去的啤酒屋，就着幾碟乾果，品飲最為純正的啤酒，簡單，純粹。我們也學着他們的樣子飲酒，很有種儀式感。

　　小城不能沒有音樂，雷格尼茨河河水的激越和城中綿延婉轉的涓涓溪流，拼寫出帶有濕度的音符。更多人知道班貝格這個名字，是因為成立於一九四六年的小城交響樂團。它的前身是捷克布拉格愛樂樂團，二戰中，這些音樂家們無家可歸，友好的班貝格城收留了他們，使他們成為這座小城交響樂團的奠基人。從此，音樂伴着河水在這座小城流淌，經流不息。世界各地的遊人，都愛來這座小城聆聽音樂，接受藝術的洗禮。

　　小城很少有中國遊客，只是在一個街巷裏見到一位廣州姑娘，我好奇地問她為何一個人來此旅遊，她回答我，是在這裏讀大學，這讓我意外。其實，小城還是德國有名的大學城，創建於一六四七年的綜合性公立大學班貝格大學，十分著名。在一個只有七萬人口的小城，竟有學子過萬，完全有資格榮獲大學城的稱號，只是和我們的大學城有些不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