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打我記事時候起,大大小小的學校不能說像水稻粒似的到處都是,起碼那時村村都有,莊莊不缺,說學校就辦在我們家門口一點兒不誇張。
那時鄉下還沒有今天人們所說的幼稚園或者學前班,我到了上學的年齡了,等到開學的那一天,媽媽領着我來到一個連續有幾間屋的地方,對坐在櫈子上的一個戴老花眼鏡的人說:「我孩子來上學了。」那個是校長的人就把我的名字、性別,以及年齡等寫在了一個本子上。據說我上小學的那個地方,本來不是學校,是一個土圍子,也就是解放前莊上一個大地主的大院子。大地主去勞動改造了,他的大院子就被政府改造成了學校。好像是我到了小學四年級吧,校長,還有老師把我們一個個從教室裏拉出來排成隊,說:「從今天開始,你們就要到路藍學校上學了。」路藍是個村莊的名字,這個村莊跟我所在的村莊毗鄰,說得俗一點就是地頭接地頭,近得很。我們上得好好的,為什麼要過莊上學啊?我們一個個不情願,噘着小嘴不高興。原來路藍這個莊子有小學五年級,還有初中,當時我所在的莊子只有小學一至四年級。
據史料記載,我們那兒先後有五個名為路藍的自然村,民國時,只剩下湯路藍、居路藍和我附近的莊子陸路藍了。另外兩個路藍,由於人口稀少,自然村沒了。路藍學校當時的生源主要來自湯路藍和居路藍兩個自然村。說是兩個自然村,其實是個生產大隊,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如果說我所在村子的學校,僅有一到四年級,啥也不缺的話,到了由兩個自然村組合的學校可就有一定的規模了。老師多,學生多,教室多,就連活動場地也不少,比如有籃球場、足球場、乒乓球場。那時容國團和莊則棟先後獲得世界乒乓球冠軍的影響一直不減,小小年紀的我心裏癢癢的,懷揣乒乓球拍,整天夢想有朝一日登上領獎台。
那時的學制不像現在的長,是小學五年,初中兩年,高中兩年。等到我們在路藍學校小學畢業了,一個個又都打道回府,來到自個的莊子上初一了。原來莊上有幾個青年高中畢業回鄉,村幹部覺得這些知識青年一天到晚下地幹活委屈了,就讓這些回鄉知識青年做我們的初中老師。
距離我們比較遠的一個莊子,在解放前叫大水瓢,四周高,中間低,也就是地勢低窪,大雨大澇,小雨小澇,生活在這裏的人苦不堪言。新中國成立了,這個莊子漸漸成了金水瓢,年年都有人從這個莊子走出去當幹部,或者上大學的,就是到部隊當兵常常也是提幹的多。我讀小學時這個莊子有四、五千口人,等到我初中畢業了,這個莊子有了自己的高中學校。不像我上高中了,還得來到七、八里遠的公社中學,風裏來雨裏去。
我到公社中學讀高中那一年,我們莊的校長調走了,調到我們莊子的西北方向一個名叫大坊的莊子。名字叫大坊,其實這個莊子一點兒不大,人口不足百人,是個名不副實的莊子,一至五年級的學生加起來也就只有二十人左右。
記得我初中快要畢業,要照畢業照了,校長和班主任不以我們的教室或者校園做背景,而是讓我們到莊前選景點。那兒有一條河,一年到頭碧流不斷,魚游淺底。兩岸呢,有林,有草,有花,當然仰頭一望,還有飛翔的小鳥。我們在那兒照畢業照,一個個興奮和激動極了,似乎融入了大自然。
天還是那個天,地還是那個地,莊還是那個莊,一晃幾十年過去了,那些學校呢?先後人去樓空。規模小的莊子是這樣,規模大的莊子也是這樣,甚至我們這個有着五、六萬人口的大鄉,高中學校也在多年前消失了。往昔那些簡陋,甚至有些破舊、能讓我插上知識翅膀的學校只能在夢裏出現,原來那些跟當年的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一個個扎堆進城接受所謂的優質教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