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印度諺語說「為小孩深根，給大孩翅膀」，就是說，孩子小時候要幫他深深扎根，使之能立足；大了，則要讓他展翅高飛，遨遊天下。

　　看着被大雨淋得落湯雞似的Jerry，我又想起了這句話。Jerry是朋友HR的兒子，當年與HR認識時，她和她先生風華正茂，如今，女兒已婷婷玉立，兒子已矯健陽剛，加上與父母同住，好大一家子人，熱鬧！

　　和她約好，在她家過年。我們放下行囊，到處看看，之後HR說：「我們去Jerry的學校接他吧，今天他踢足球，趕不上校車。」

　　「太好了！很想見識見識美國的中學。」我大女兒說，她幼年在波士頓上過一陣子小學，但對中學不太了解。

　　半小時的車程，公路沿小河而上，兩旁是森林，青山綠水，目之所及，風光如畫。HR一邊開車一邊聊美國的中學生：「美國的中學，除了教授數理化和文史地理，還重視訓練學生的社會責任感和自我生存能力。學生根據自己的取向，每周安排固定時間做義工，到殘疾人康復中心、老人活動中心、社區圖書館、幼稚園等地。教育部門對學生做義工的時間有明確要求，比如要有六十小時的義工記錄。記錄寫進申請大學的申請表裏，錄取時，校方不僅依據考試分數，還看各種選修課的內容和成績，以及參與社會活動的表現，什麼項目，多少個小時。」

　　我們一路聊着，就到了。

　　學校在波士頓郊外，集中、小學於一體。五百多名學生，單單足球場就有三個，還有多個籃球場、網球場等。看來老美很捨得在運動設施上投入資源。足球訓練還在進行，七、八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兩個教練。

　　「教練是家長，做義工的。」HR說：「學校的運動項目多，孩子們各選所好，每天一兩個小時的運動時間。家長們根據自己所長，義務當教練。找不到教練的項目，才從校外聘請。」

　　剛才還陽光燦爛，一會兒突然就烏雲襲來，天空驟暗，大雨傾盆，我們躲進了車裏。雨水越來越猛，汽車玻璃傾瀉如注，可訓練仍在進行，沒有停止跡象。

　　「該躲一下雨啦！」我說。「時間不到，是不會停的。」HR說。

　　此情此景，不知道在我們環境的家長，會怎樣看待？會不會投訴？對於十二、三歲的孩子，忍心嗎？

　　一會兒雨停了，陽光重新照耀，訓練也結束了。Jerry濕漉漉地跑過來，滿臉的興奮。「上車，沒事兒，回家洗個澡就好了。」看着快樂的兒子，HR好不幸福。

　　曾幾何時，我們中國的小夥伴也情趣多多。那時男孩子打陀螺、滾鐵環、爬樹找鳥蛋、下田捉泥鰍，甚至摔個跤弄丟鞋子、衣服，刮破腿劃傷，都習以為常；女孩子抓子、跳房、踢毽子、跳皮筋，就算你長我短地搬弄一點是非，嘰嘰喳喳地說說小話，也被看作女孩子天性的一部分。所有這些，都被視作青少年成長過程中應有的經歷。孩子們在摔打中學會擔當，在共同玩耍中學會謙讓，在自然成長中學會做人，在跌倒之後學會自己爬起來。這樣的童年生活，現在光是想一想，都令人為之振奮。

　　現在的孩子沒那福氣了，不讓淋雨，不能冷一點餓一點，不能解決生活中的區區小事。玩耍時受點傷、與同伴打架出點鼻血，是絕對不能接受的，非得搞出個賠償或處分什麼的才罷休。孩子們被照顧、被保護、容不得委屈、缺乏抗逆能力。據說有學校，連上體育課都不使用運動器材，說是怕出事故。

　　孩子終將年滿十八歲，突然有一天要自食其力、孝敬父母，肩負社會責任，他們能行嗎？

　　（哈佛散記之十五，逢星期三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