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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女古賢漆畫復原北魏民風

時間:2019-02-20 03:17:26來源:大公報

  今年二月二日,中央電視台大型文博綜藝節目《國家寶藏》第二季開播,來自山西博物院的三件國寶侯馬盟書、侯馬金代董氏墓戲俑及木板漆畫的前世傳奇引發關注。壓軸的是國之重寶的國家一級文物木板漆畫屏風。這組朱金耀彩的漆繪屏風,正在南京博物院的特展「琅琊王──從東晉到北魏」中展出,將一千四百多年前北魏琅琊王司馬金龍生活的時代,通過江蘇出土的東晉文物與山西出土的北魏平城時代文物的對比展示,再現中國歷史上胡漢交融的「江東風流」,風格迥異的南北方,因一位東晉皇族而相連融合。這組漆畫屏風是中國首批禁止出境的六十四件文物之一。/大公報記者 陳旻 文、圖

  山西現司馬金龍夫婦合葬墓

  一九六五年十一月下旬,在距離山西大同市東南約十三公里的石家寨大隊,當地農民在打井時偶然發現墓葬,農民們立即保護現場,並報告了有關部門。十二月上旬,大同市博物館清理了部分墓室,因天寒地凍,墓道部分至一九六六年才發掘完畢。

  墓葬全部墓室用磚達五萬塊。青灰色墓磚橫端側面有陽文「琅琊王司馬金龍墓壽磚」十字,考古人員清理時在漏土中發現兩個頭骨及部分骨骸。墓誌顯示墓主人為北魏貴族司馬金龍夫婦。

  據南京博物院介紹,公元三九八年,起源於大興安嶺的鮮卑族建立的北魏將國都南遷至平城(今山西大同),在四處征伐下,於四世紀中葉統一中國北方。此後,鮮卑族的生活方式從遊牧逐步走向農耕,族人逐漸漢化。雁門關外,昔日的小城一躍而成新興的國際都會。

  公元四二四年後,因南方政權更替而北奔的東晉皇族成員司馬楚之逃至平城,投靠北魏王朝。他不僅受封琅琊王,而且與鮮卑貴族通婚,迎娶北魏王族河內公主,生下了漢、鮮卑混血的司馬金龍。

  北魏融草原文明與農耕文明於一體,從中原繼承了漢晉文化,並吸收從域外傳來的佛教文化,創造出獨特的文化模式和前所未有的和諧景象。

  司馬金龍不僅襲爵琅琊王,還擢升為孝文帝的老師,位極人臣。孝文帝太和八年(四八四年)司馬金龍去世,與妻子欽文姬辰合葬在平城東郊。

  此墓早期被盜,殉葬器物位置移動,且多數被破壞。不過依然出土了大量的陶器、鐵器等珍貴文物,尤以滿繪精美人物故事的列女古賢漆畫屏風板及構件震撼世人。屏風漆畫的畫風與被尊為「畫聖」的東晉顧愷之所作《女史箴圖》、《列女仁智圖》如出一轍,是一件典型的漢文化風格文物。

  國寶木板漆畫壓軸南京特展

  北魏太和八年(四八四年)冬,第二代琅琊王司馬金龍在魏都平城走完了他功名顯赫的一生,文明太后馮氏與孝文皇帝下令為這位東晉皇族的後代舉辦高規格的葬禮。大量精美絕倫的隨葬品折射出琅琊王家族精緻而華麗的生活。其中,最令人嘆為觀止的,是一組列女古賢漆畫屏風及構件。

  漆畫屏風自出土之日起就引起過海內外學界的廣泛關注。多數學者認為,漆畫所表現的內容,一方面是司馬金龍這樣從南朝北奔的士族對故國的懷念,另一方面也是鮮卑北魏吸收中原儒家文化以治國的體現。

  墓葬中出土了五塊較完整的彩繪漆屏風,描繪了一組人物故事。其內容採自漢劉向《列女傳》,為帝王、忠臣、孝子、列女的故事。每塊高約80厘米,這一高度正是當時席地起居生活方式的反映。漆畫屏風出土時,屏板向上的一面保存較好,向下的一面因墓中潮濕,剝落嚴重。

  五塊屏風板A面均展現列女德行,B面皆表現古賢忠孝德行、處世勸解等內容。由此可見,屏風板不僅分區間進行規範的內容設計,安置在床榻上的時候也有內外之分。

  正在南京博物院展出的一件屏風構件推測原是兩側邊框,側窄面繪「對波」式纏枝忍冬紋;連接屏板的兩個側面,在「對波」式纏枝忍冬紋的間隔中又漆繪白虎、神龍、朱雀等各類瑞獸,以及伎樂天童子、飛天。瑞獸和人物均面向屏風板一側。

  這組漆畫屏風是琅琊王特展中最受矚目的珍貴文物,為了最佳呈現效果,南京博物院特別重金購置了恆溫恆濕、低反光玻璃展櫃。 

   列女古賢孝子呈現經史

  細觀這組漆畫屏風,漆畫板高81.5厘米,寬20.5厘米,厚2.5厘米。木板遍油紅漆,前後兩面均有繪畫。

  正面四組畫面分別繪四個故事。屏風板面自上而下分四層,每層劃分區間,呈現出獨立或連續的列女古賢人物故事,人物旁多有榜題和題記。故事和文字內容取材於《列女傳》、《孝子傳》、《韓非子》、《詩經》、《漢書.外戚傳》、《後漢書.皇后紀》等史籍文獻。圖中人物動態委婉從容、神采煥發,線條飄逸連綿,自然流暢。

  漆畫設色富麗,用濃淡不同的色彩渲染,構圖主次分明,筆法古樸,呈現縱深感與立體感的視覺效果。屏風板雙面以紅漆為底,題記處線條以黑漆勾勒,再以密陀僧(核桃油與氧化鉛及礦彩調和)填彩,用墨漆書字並勾勒人物輪廓。

  第一組圖講的是帝舜恪守孝道的故事。舜是中國古代著名的部落首領,相傳舜的母親很早就去世了,舜從小就承擔了繁重的家務勞動,舜的父親又娶了後母以後生了弟弟。父親、後母與弟弟都視舜為眼中釘,面對家人的迫害,舜胸懷坦蕩,依然孝順父母,善待弟弟,表現出非凡的品德。

  在描繪舜早年被其父瞽叟及弟弟設計陷害、要將其埋葬入井中時,作者並未按傳統的思路將水井中的舜刻畫出來,而是以其父瞽叟及其弟弟抬土掩埋水井的情節,更為深刻地塑造出上述二人貪婪自私、陷害忠良的無恥行徑,藝術構思奇巧新穎。

  第二組圖「周氏三母」,畫中三位女子,分別是周太薑、周太任、周太姒。相傳,她們在《列女傳》中被稱為「周氏三母」,分別是周文王的祖母、母親和妻子,是母儀天下的典範。三個人都是歷代周王的妻室,賢慧聰明,輔佐一代賢王辛苦建立了周朝八百年江山基業。

  畫面中的女性服裝,裙服主體多塗朱紅色,領口、袖口、裙襬與飄帶的則飾以青、黃、綠等相對艷麗明快的色澤,使人物顯得華美秀麗,婀娜多姿。

  第三組圖,是「魯師春姜」。墨漆榜題字體為典型的楷書,圓潤俊秀,結字衡穩,部分筆意依然保留了漢魏以來隸書的筆鋒,字體氣勢舒朗,筆勢開張,呈現出王羲之一派的自然勁健,又顯端莊暢達的書法意趣。

  有趣的是第四組畫「婕妤辭輦」。畫面上,四個人抬着步輦,上面端坐着一位儀表堂堂的男子,奇怪的是,這位男子不朝前看,卻向後張望一位美麗的女子,表現的是班婕妤婉言謝絕與漢成帝同輦出行的故事。班婕妤是名門之女,才學出眾,美麗動人,是漢成帝的愛妃,為了能時時看到班婕妤,漢成帝讓班婕妤陪伴左右,就連出行時也要同乘龍輦。班婕妤知書達理,她勸告漢成帝說,凡聖賢之君,時時伴隨的應是朝廷大臣,而不是嬪妃,商紂王寵愛蘇妲己,最後落得亡國毀身的下場,如果和你同車出進,不就和他們沒什麼兩樣了嗎?

  屏風背面繪畫為古代孝子、賢士及道德行為的警示故事。 

  畫風傳神飄逸酷肖顧愷之

  據考古專家介紹,司馬金龍墓漆畫屏風,人物故事的選材頗見雅訓,題記或直接節錄史傳文字,墨書風格明顯浸潤着東晉以來至南朝士人的書法意趣。畫中人物的儀表風神,讓人一眼就看出和顧愷之作品《女子箴圖卷》、《列女仁智圖》相仿。

  顧愷之,約公元三四五至公元四○六年,距北魏司馬金龍墓屏風漆畫創作時間約九十年左右。顧氏人物畫的畫風和技能在南北朝世代傳承有緒,司馬金龍墓屏風便顯示着這種普及的傳承。

  東晉大畫家顧愷之在中國繪畫史上佔有特殊地位。他善於用淡墨暈染以增強人物畫質感,運用「鐵線描」勾勒出勁挺有力的細線,人物五官描寫細緻入微,動態處理自然大方,並以人物面部的複雜表情來隱現其內心的豐富情感。顧愷之畫人物衣服的線條流暢並飄逸,優美靈動,充滿藝術魅力。現今傳世的顧愷之作品摹本有歌頌曹植與甄氏愛情的《洛神賦圖》和勸誡婦女德行的《女史箴圖》、《列女仁智圖》。

  而《女史箴圖》和司馬金龍墓屏風漆畫中的「班婕妤辭同輦」,題材一樣,構圖相仿,繪畫技法又一脈相承。木板漆畫因為面積大,少受拘束,在表現人物上更顯得痛快淋漓。畫面的人物描寫使用了濃淡渲染,較好地表現了立體感和肌膚色調。線條運用富有節奏感,連綿不斷,悠緩自如。從畫面上傘蓋揚舉、襟帶當風的精湛技法,無名畫家再現了顧愷之的「如春蠶吐絲」「春雲滿空、流水行地」的畫風與意境。

  專家分析:一種可能是魏晉南北朝時期思想政治、意識形態,形勢要求和顧氏畫風在這個時代作為權威藝術形成的影響所致。顧愷之本是江蘇無錫人,曾任東晉大司馬參軍等官職,當然在江南活動,而司馬金龍墓屏風漆畫則是在八、九十年後的大北國塞外平城創作入土。顧氏《女史箴圖》或其畫風已成為一種時代的必所遵循的程式;另一種可能是《女史箴圖》和漆畫之間有一個共同的藍本,兩者都是根據這同一藍本繪製。

  從畫風上比較,顧愷之的《女史箴圖》較之漆畫無論在藝術構思和形象刻畫上都技高一籌,而漆畫則較為古拙。專家表示,不妨認為這個屏風漆畫本身就是或更接近於東漢以來「列女」故事的定型的藍本。

  此外,漆畫上的大片題記和榜題文字也是少見的北魏墨蹟。點畫方勁,已近楷法,上承漢隸傳統,下開隋唐真書的先路。其作風與傳世的《高貞碑》、《曹望禧造像碑題記》很相近,是晉隸向楷書過渡的典型。專家認為,這在書法史上也有着重要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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