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準備攻讀人生的第一個碩士學位。部門一把手是個在官場遊刃有餘的中年女性。當她得知我考取的專業是「中國哲學」，輕蔑之情溢於言表：「有啥用呢？」在老闆面前，我自是不能多言，更不敢辯論，只好自我解嘲：「圖一樂。」老闆一臉認真：「讀碩士要耗費三年的時間，你還不如讀個『心理學』，多實用。」

　　讀書的實用主義，自古有之。「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這是以人生享受刺激讀書人發奮前行的生生號角；「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個層次似乎高一些，但也不大隱晦地提醒讀書人要有用地考取功名。到了當代社會，讀書的實用主義確鑿無誤地體現在專業上：金融專業背景，大學畢業不論去了銀行還是證券公司，起薪自然高出一大截；如我等文史哲專業畢業生，倘若月薪能高出政府最低標準一兩千，簡直就要對僱主感恩戴德。

　　讀書的快樂，的確是在徹底解決了溫飽之後才實現的。比如，我在溫飽線上掙扎了十多年之後，終於收入勉強達到衣食無憂，即便尚無力買屋置業、奔馳寶馬，卻也可以工作之餘安安靜靜地把《唐詩三百首》逐一讀完，於燈下享受徜徉書香之中的樂趣。我將此體驗興奮地報告給大學的恩師，她亦十分欣慰。

　　說回到心理學。攻讀哲學碩士的那三年，工作點和學校相距千里，每年總有將近一半的周末，我要做空中飛人，但我樂此不疲。我從老闆與其他人講起我讀書這件事的隻言片語中，明白了她為什麼推薦我讀「心理學」：「工作的人，提高一下情商有什麼不好，至少知道別人心裏想什麼，既可以揣摩領導又有利於帶團隊。」

　　倘若這就是心理學，那我真的要慶幸，我完全沒有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