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路上，在一家熟食店買晚飯菜，正要打開付款碼，老闆熱心地說：「你註冊個會員吧，可以積分。」「積分可以抵錢嗎？」話一出口，我又有些後悔，為了十幾塊錢的東西，竟暴露了摳門的本性。老闆不以為意地說：「現在不能，但沒準兒什麼時候搞活動呢，積上又不費事兒。」說得也對。閒了置忙了用，古訓不騙人。

　　「積分」是個新鮮玩意兒。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似乎辦什麼事都有積分了。出行坐飛機，上超市買東西，去書店買書，刷銀行卡支付，甚至於這麼一家小熟食店都搞起積分來了。我讀過一篇小說。裏面有個人說了句很妙的話，大意是人的一生無非是一頁又一頁檔案紙的堆積。這個比喻太形象了，讓我記了很多年，雖然小說內容已經連同它的作者一起忘得一乾二淨。套用一下這個比方，人生啊，就是一堆積分。

　　積分像淡淡的蛛絲或膠水，一點一點的，把你與釋放積分者黏連起來。有時積分是身份象徵，有的商戶以積分多寡把用戶劃為若干等級，享受不同待遇。小小的阿拉伯數字還承擔着考驗用戶真誠度的重要使命。我以前還有收藏電子書的癖好，後來發現把書藏在電腦裏，比擱在書架上還容易忘記，又放棄了。交流電子資源的網站往往設置積分門檻，夠多少分才能解鎖新的功能。以前習慣用QQ。QQ的積分越多代表在線時間越久，以此可以分辨對方的網齡長短，其功效與丐幫長老身上的袋子數量是一樣的。現在流行微信了，而微信沒有積分。這一差別頗有意趣，不過尚未見深談。

　　不過，積分不能濫用。比如，一個人的文明水準，是無法折算為分值的。拾金不昧和見義勇為，看起來後者積分應更高，但如果交回去的是一筆救命錢呢？道德永遠是情境中的道德，脫離情境來比較，就成了關公戰秦瓊。道德也不能和實惠掛鈎。這一點，科幻劇《黑鏡》已發出過警示，如果充耳不聞，就太可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