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四月，虛歲九十九的祖父在蘇州家中摔倒，腿骨骨折，被急救車送進醫院。他在那裏動了手術，恢復十來天後出院。此後兩周，叔叔、姑媽幫他找了一家合適的護理院。在摔傷一個月後，祖父告別家人，正式遷入護理院。

　　之前祖父一直和小叔一家同住，平時主要由小叔照顧。他雖年近期頤，除了耳背沒大毛病，腦子也一直清楚。不過這次骨折元氣大傷，出院後夜晚驚悸。小叔年近古稀，照顧不過來，於是和兄弟姊妹商量把祖父送進護理院。祖父起初對此十分排斥。叔叔、姑媽輪番上陣，苦口婆心，曉以利害。思前想後，幾次反覆後，他終於同意了。

　　護理院開來輛車，扶祖父上車，裝上他的箱子、藤椅、助步器、輪椅、便攜式馬桶、枕頭，載同叔叔、嬸嬸、姑媽，一起運走。護理費因人而異，看住單間、雙人間還是三人間，老人需要何種護理。祖父這樣的高齡、「失能」老人，需早晚陪護，每日護理費一百五十多元，住宿費三十元，伙食費十八元。

　　從此，叔叔、姑媽輪流看望，幾乎每天有人探視祖父，還常帶些他最愛的生煎包、鮮肉月餅等吃食。據祖父的護理員講，他一切太平，晚上基本不起夜，不再驚醒大叫。親屬去探望，他精神不錯，對護理院表示滿意，看來安頓下來了。不過，他又可憐巴巴地問：他現在晚上睡安穩了，一個月後能否回家？

　　父親說，祖父年歲大了，難免「返老還童」，對兒女「恃寵而嬌」，在外人面前反倒注意形象。我猜，身為子女，看到兩代人角色對換，從受照顧的成為照料人的，心情想必也很複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