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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暄集\枕邊書\趙 陽

時間:2019-07-24 03:24:28來源:大公報

  曾被一友人揶揄:「你每天晚上頂着『輸』睡覺,這輩子注定發不了財。」這友人從內地到香港來探我時,我住在港島,租住的房子不到四百呎,被隔成一室一廳一廚一衛,自是沒有太多的地方照料我的書。幸好卧室有兩個稍大的飄窗,我把不太常用的書堆放在窗台上。床頭和牆壁之間有三十公分不到的距離,我尋了一塊小木板,楔在床頭和牆壁之間,上面剛好可以放兩本不太重的書。這樣一來,每天睡覺前看的書,就從枕邊轉移到頭頂上方的木板上。所以,朋友的揶揄倒也生動形象。

  彼時初到香港,很多事情還在慢慢地習慣。我努力地讓自己在入夜時分脫離白日的喧囂平靜下來,讓思緒如脫繮的野馬,能夠自由地馳騁於浩瀚的夜空。枕邊通常是《論語》、《莊子》、《史記》,我愉悅地行走在遼闊的世界裏,看到秋風襲來掀起孔子的衣襟、聽見莊子敲着瓦缶豪邁歌唱,感受斗轉星移之中的人情冷暖和命運悲歡。月光清涼,透過窗子照在書頁上,我不禁想:白天充實地勞作,夜晚寧靜地閱讀,收入雖然僅夠餬口,但心底仍然漸漸生出由衷的滿足。

  今春,我從港島搬到馬灣。租住的房子雖然面積大了些,但到底還是沒有能力租一套有書房的。不過從卧室望出去,可以看到璀璨的星空、深邃的大海,以及青馬大橋的夜色闌珊。枕邊書,讓夜晚更加豐盈,我沉浸於川端康成的憂鬱、博爾赫斯的迷宮、卡夫卡風雪中的城堡,似聽見祈禱的鐘聲穿越墓地、牧場、破敗的老街、金燦燦的麥田,那些文字具象成黑夜之中的另一片海,或波瀾壯闊、或暗潮澎湃,它與窗外的海,交相輝映,讓日子因為充盈着淡淡的墨香而溫暖與安寧,即便在幽深的暗夜,也充滿光亮。

  人生到底是有限的,際遇一定也是有限的。但是,閱讀會讓我們貫古通今、心靈豐富,感受世事悲苦、感知命運無常。所以,不論走在順境還是逆境,只要枕邊書還在,我的內心就始終有一份篤定、一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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