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在上海，大學剛畢業，日子過得精打細算。一日，我午飯後返回辦公室，聽見兩個上了點年紀的同事操一口上海話聊起我：「儂之前講有一侄女要尋男朋友，小趙面相蠻好、人也蠻靈光，介紹給伊好了呀。」「勿好。阿拉嫂嫂講，外地來的，沒房子沒車子，女兒嫁去要吃苦的。」「伊會寫文章的，以後興許發展就老好了。」我不禁苦笑：要是以後發展不「老好了」，這婚看來是不要結的。

　　再後來，物質條件漸漸好了，但婚還是不要結的，因為我始終認為如果不談愛情，就不會有幸福的婚姻。介紹對象的熱心人生生不息又千篇一律：房子買在哪裏有學位嗎？工作怎樣收入幾何？若干的問題都寫滿了現實主義，可就從來沒一個人問我：「你需要什麼樣的愛情？」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金縷衣》告訴我們，唐代時人們懂得什麼是愛情。「隔座香分三徑露，拋書人對一枝秋。」《紅樓夢》告訴我們，清代時人們懂得什麼是愛情。而為什麼科技越昌明、時代越進步，我們離物質越近、離愛情越遠？

　　最常聽到的勸婚詞是：差不多就行了，反正到最後就是過日子，生孩子，一輩子，要不然老了誰養你。這樣的邏輯雖然荒謬但在很多人心裏根深蒂固：愛情是為了婚姻，婚姻是為了生子，生子是為了望子成龍，然後享受更好的物質和別人的羨慕──這成了一代又一代人刷存在感和成就感的典型方式。於是，在功利主義的婚姻和繁殖主義的家庭面前，愛情實在是最不重要的，以至於可以被忽略，被漠視，被冷落，被可有可無，像極了人身體裏那個叫做闌尾的器官。

　　愛情是什麼？是最純粹的性情投契相互吸引，大抵與「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相若。懂得這一點的人，才能在愛情面前始終保持純粹，也才懂得自愛。懂得自愛，才能夠真正地愛他人、愛眾生。所以，不談愛情，讓我們先想明白，愛情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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