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西北角，有六棵榆樹，十多年的樣子，也有一抱粗了。每年春天都長出新葉，然後還有餘力結出榆樹錢（即榆樹種子）。榆錢初結顏色鮮綠，食之有清甜之氣。我小時常拿榆錢當糖吃。一般是手裏一根樹枝，彎彎的，上面滿滿的一串榆樹錢。過些天就長老了，失去水分，變輕，風大一些，就簌簌而落，隨風落到哪裏沒人理會。

　　這些種子落到哪裏並不知道，一如人去了，不知又投生哪裏。但第二年春天，大榆樹還沒綠的時候，在地上的很多地方就長出小小的榆樹來。它們去年就已長出，只因當時草禾茂盛，淹沒了剛發芽的小樹苗。秋天冬天，它們也和其他植物一同死去。只有到了春天，所有的草不曾長大的時候，去年的小樹已經在地上亭亭玉立了。接下來的事情，讓人深思。小樹苗長到第二年，就像一個密語被猜了出來。

　　院子的東牆下，長出許多小榆樹，這裏是過道，不種什麼，小榆樹可以長，況且東牆是木頭的，有大縫隙，正想種些什麼樹，好遮擋一下，可巧就看見去年的小樹已經長成斷斷續續的一行，心想這些小樹都是有造化的，怎麼就如此會找地方呢？

　　昨天翻房後的菜地，準備要種芸豆。見菜地裏這裏一棵那裏兩棵，長着很多小榆樹。有的榆樹已經長到我膝蓋那麼高了，再給它一年時間，就可長成一棵齊整的小榆樹。可這些小樹，注定會被剝奪生長權，它們長錯了地方。這裏是菜地，每年都要翻土種菜，是個動盪的所在，那菜也是青綠的時候就摘下來的。對植物而言，菜地就是屠宰場了。小榆樹在這裏是注定要被鏟除的。我用鐵鍬翻着泥土，不時有小榆樹被連根翻出來。看着也無奈。

　　一棵樹上的種子，被同一陣風颳落，種子落下來，有的落到菜地裏，有的落到牆角下，有的落到水溝裏……種子天真無邪，在風裏還要翻滾着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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