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報這天，是父親生日，他離去之後的第一個生日。

　　父親走了之後，只有我，曾在夢中見過他。我很少發夢，又或者大部分都會忘記，夢境從來都是另一個世界。但有關父親的夢，總是深刻得能在幾個月之後書寫出來。

　　第一次見面，是在喪禮之前的兩個星期左右，夢境就是父親喪禮後到酒樓吃「英雄宴」，只見所有親朋戚友都聚在一起，沒有違和感，沒有缺陷感，因為──父親都在。他吃着屬於自己的「英雄宴」。夢中的我們都十分接受他的存在，十分理所當然，沒有「為什麼你在這裏？」的劇情，只記得父親吃得狼吞虎嚥，我沒有特別理會他，他也沒有跟我說話，矇矇矓矓地，我就起床了。後來，真正的「英雄宴」，我沒有刻意給他留一個位置，母親很理性，說：「走了就走了，怎會回來？」但就像冥冥中一樣，因為座位編配，我的那一圍還是有一個位置空着……

　　第二次見面，大概在幾天之後，這個夢，有點情緒。一個沒有開始的夢，只見我們一家四口在街上閒逛，逛着逛着，來到了殯儀館，我猛然醒起，父親一早走了，我望着父親，他沒有望我，領着我們到殯儀館去，走進一個禮堂，站在正中間。只見父親盯着靈堂後的棺木，我突然失聲痛哭，捉着他的手說：「不要！不要！」他笑了一笑，像一個孩子的笑容，像一個孩子看到有趣東西時露出的笑容，他甩開我的手，跑到棺木之中，高興地睡進去，自己蓋被，被蓋得不好，他還自己好好地整理。在這裏，我醒轉過來，天際未白，心頭有一陣悸動，直到今天，我還記得父親自己蓋被的模樣。

　　喪禮結束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見過父親了。上星期有一個夢，我回到小時候的居所，和小時候的父母生活，像一夜限定的時光機旅程，夢中的父母都很年輕，我和弟弟是小孩，內容是什麼倒忘了，或許是三十幾年前的一個平常日子的記憶重現。但跟上面說的兩次不一樣，醒來之後沒有父親還在的感覺。

　　今晚，一家人吃飯。每年都說的生日快樂，今天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