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機艙裏剛剛坐定，就聽見後面一排響起了清脆的童聲：「我們為什麼不坐高鐵？我不喜歡坐飛機！」我回過頭去，一個小姑娘，五六歲的樣子，正撅着嘴巴發脾氣。她的母親在旁邊哄着，「高鐵時間多長呀，從上海到香港坐高鐵你也會悶呀。」小姑娘的父親坐在我的後面，專注地看着一本貌似很高端的財經雜誌。小姑娘顯然不滿意母親的理由，不依不饒：「你們一定是嫌麻煩！這裏的空間這麼小，以前坐飛機都是頭等艙的，還可以躺着！」──這是超值經濟艙，空間已經比經濟艙大了不少。不知怎地，我竟然有些慚愧，因為買這張超值經濟艙，對我來說就已經很奢侈了。這麼小的孩子，卻猶嫌不足，我忽然有種白活了三十多年的感覺。不過，還是慶幸她生在了好的時代，我像她那麼大的時候，連飛機是什麼樣子都沒見過，更別說弄清楚頭等艙和經濟艙的區別。

　　「都怪你！不早點買票，只買到這超值經濟艙，被數落了吧。來來來，你來哄吧。」女人一邊埋怨男人，一邊甩鍋給他。還沒等男主人把戀戀不捨的目光從雜誌上收回來，小姑娘聲音更大了：「就知道看書，也不管我！」顯然男主人對這陣勢已經不陌生了。我以為他會巧妙地發揮教育技巧，對女兒因勢利導，沒想到他檢討般地說：「下次一定早點買票啦。春節，票實在緊張，要是不買國泰，你也會不開心的呀。」男人一口柔柔的上海腔，我聽了，差點沒把喝到嘴裏的水噴出來。

　　千哄百哄，小姑娘提出了一個條件，讓爸爸帶她去洗手間，然後回來就自己安靜看書，不再吵了。不料，不到三分鐘，小姑娘就大哭着回來了。就在我的耳膜快要被哭聲擊碎的時候，小姑娘終於停止了啜泣。只見她伸出手指，指着男人說：「我上廁所就是不要關門，你們在家裏不也這樣嗎？」女人趕緊說：「那是在家裏，不一樣」。「有什麼不一樣，你們不常說有錢在外面就和在家一樣嗎？」──機艙裏先是一下子安靜下來，然後爆發出陣陣嘲弄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