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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不仁/蓬 山

時間:2018-12-16 03:17:55來源:大公報

  老子曰:「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猶太諺語說:「人們一思索,上帝就發笑。」兩者意思不同,但又有相通之處,多少都有點所謂「上帝視角」之下的淡薄意味。

  作家也常常是「不仁」的,隨性地注視着筆下滴灌出來的一切。劉震雲的小說,就像《故鄉天下黃花》,情節如同白開水,沒什麼波瀾壯闊的場面、細膩入微的描寫。孫毛旦讓許布袋去殺地主李老喜,許卻覺得李人不錯,理由是自己小時候去李家偷棗,李老喜喝退狼狗,也沒有打他。不過,既然要殺,那就殺了吧。對於黃土地上的農民來說,邏輯就是這麼簡單。而日本兵、中央軍、武工隊,誰來了都是要徵糧食,也沒多大的區別。

  莫言的小說固然奇幻瑰麗了許多,許多幻覺式的心理描述可以連篇累牘,但人物的命運也多被猶如出土陶罐般的腦袋所支配。並沒有理想、信仰這些奢侈品,一切似乎都那麼瑣碎得不值一提。底層草根,命若螻蟻,在歷史的洪流中,連做看客的份兒都沒有,而像被裹挾的土坷垃,面對苦難,卑微地喘息着。對蒼茫大地,白描已經足夠,其他的解釋、分析,都顯得多餘了。

  《醒世姻緣傳》、《儒林外史》、《官場現形記》一類的譴責小說,每有論者以為是諷刺揭露有餘,而提煉概括不夠,深度思考不足。這其實也是仁者見仁。一個個讓人啼笑皆非的碎片,拼合出千瘡百孔的芻狗世界。唐德剛先生的史學中,嬉笑遠多於怒罵。比如寫辛亥革命:「我們安徽第一大碼頭蕪湖,就是被兩顆『鹹鴨蛋』光復的。」革命黨人拿着鹹鴨蛋冒充炸彈,就嚇跑了朝服大褂的道台知府。如此,還用再多說什麼嗎?

  昆德拉在他那篇引述猶太諺語的演講最後說:「上帝看見我在這兒煞有介事地思索演講,他正在一邊發笑。」有時候,戲謔而直白的筆鋒更殘酷,並不是對苦難的消解,而是大音希聲似的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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