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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時的溫度\趙陽

時間:2018-12-10 03:18:03來源:大公報

  那是一個周末,我要去北京。赤鱲角機場的大屏幕上,我看着航班信息:除了國泰、國航、香港航空這些公司的航班,怎麼冒出來很多奇怪的航線,比如俄羅斯航空,從菲律賓起飛,經停香港和北京。我還能看到這個航班的票價,那趟航班以盧布結算,還不到九百港幣,真心划算。不會是假的吧?我心下狐疑,還是買了國泰的機票。

  許是太疲憊,一路上迷迷糊糊的。着陸了北京,已是午夜,到了酒店,倒頭就睡。第二天一大早,我直奔中日友好醫院,住院的母親等我陪她吃早飯。也真奇怪,香港都已經降溫,畢竟是冬天了,而北京卻像是進入了三月陽春,母親穿着那件綠色的薄毛衣,站在院子裏的荷花池邊等我。我看到桃花已經成片地綻開了,便對母親說,吃完早飯咱們去遛彎兒賞花吧。母親沒說話,笑吟吟地點點頭。

  早餐是六必居的鹹菜和苞米碴子粥──那是母親的最愛。我不記得自己吃了什麼,只記得自己一邊吃一邊又想起頭天晚上大屏幕上奇怪的航班信息。於是,拿出手機,點開APP,這回更有意思,還有巴西航空的奇怪航線,上面的機票價格是以「雷亞爾」為單位的,後面好多個零!母親湊過來看看,還是沒說話。

  飯後,母親牽我的手,像小時候一樣,在陽光下,慢慢地走着。母親每年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這裏,與癌症頑強地鬥爭着。我來香港工作,就盡量每周抽出周末的時間飛到北京去陪她。這是多麼幸福的寶貴時光!母親的臉色越來越紅潤了,絲毫看不出被癌症折磨了十幾年。桃花、櫻花、梨花,那春日的上午,我和母親一棵一棵地看去。樹下,母親笑得慈愛安詳。

  我要走了,母親忽然拿出兩千五百塊錢塞在我手裏。「兒子,你總飛來看我,機票很貴吧。媽這有點錢,給你。」原來是母親誤以為我查詢航班是在比較價格,捨不得錢買。我一下子哭出聲來,大喊「媽!」

  ──我醒了。凌晨四點。手上還有母愛的溫度。想哭,又哭不出來。已經離開我二十年的您,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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