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竟忽然下雪,壞掉的暖氣沒來得及修理,我和女朋友唯有坐在電暖爐前,雙手放胸口,以修煉內功的姿勢顫抖。意識空白之間,某種思緒忽然闖入。
簡直就如腦袋哪根線被強行拔掉換上另一條。
「嗯?」女朋友也叫。「哎呀呀。」
我朝她望去。
「我們得去一趟北水。」她說。「我也在想同樣的事。可是……為什麼要去北水?」「咦?什麼是北水?」「去北海道買水晶?」
「你怎麼知道?」她問。
「好像是去年冬天去過?」
「去年冬天應該並沒有旅行呀。」仔細想,我也覺得沒去。那時候我在忙論文,她忙實習,誰都沒空想什麼旅行。
女朋友說:「可我又記得在小樽海邊散步……」
「而且還看到流星,三顆。」
女朋友點頭。她起身去翻日程簿。「沒有紀錄。」她說。我搜電腦、硬盤和USB的照片庫。「也沒有照片。」我說。記憶不準,連發熱線下的雙手都好像變得不屬於我似的。女朋友亦緘口不語,只是擺弄頭髮。
我說:「也許是火星人改掉記憶,引誘我們去北海道,好拐帶來做實驗。」
「我是外星人的話,會覺得直接在這裏拐走你比較方便。」
有道理,我想。
女朋友繼續說:「但也許記憶錯置並非怪事,因為你永遠無法證明記憶和現實之間有直接關係,正如你無法證明看到的世界就是真實世界。從認知科學角度看是這樣的,這從Andy Clark的著作Surfing Uncertainty可以得知。」
「妳不是讀歷史的嗎?」
「新聞講的。」
我吁一口氣。「還擔心會不會連女朋友都換了。」
「嘿,要是真實的女朋友和記憶的女朋友一齊跌落水,你要救哪個?」
「又不是雀仔,記憶怎跌落水呢,哈哈哈哈。」
她用凌厲的眼神告訴我不能迴避問題。「記……記憶的女朋友。」
「那麼這就是答案。」她在電腦搜尋去北海道的機票。訂好之後又在Amazon買關於外星人的書。至於北水之行如何,去完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