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乾陵的人，大多是衝着武則天去的。天高地闊，陵前上百米的筆直神道沿斜坡上揚，引導人抬頭去瞻仰那巍巍聳立、虎踞龍盤的巨大山陵，油然而生臣服之感。籠罩在山陵上頭的大唐氣象，一千多年仍未散盡。這種美學上的設計，曾被許多雄才大略或野心勃勃的統治者複製。

　　走到朱雀門，神道便變得平坦。門外道路兩旁，是兩座石碑。西側是武則天為丈夫唐高宗李治所立的述聖紀碑。高七點五三米，碑頂為廡殿式，檐角刻有四個護法力士。這與武則天崇佛有關。碑身並非完整一體，而是由五塊青石拼接而成，象徵五行。碑座刻有獬豸和海石榴紋。碑頂、碑座分別象徵日月，連同碑身構成「七曜」。碑文原有五千多字，記述高宗的帝德王功。

　　與之對應的東側，就是武則天的無字碑。通身取材於一塊巨石，高度與述聖碑相齊。形狀上如一方印章，凝重厚實，渾然一體。碑首雕刻了八條螭龍，纏繞一起，鱗爪分明，蒼勁有力。碑的東西兩面各刻有騰空飛舞的巨龍。相比之下，述聖碑就像李治本人一樣顯得羸弱。

　　無字碑的由來眾所紛紜。有的說是武則天曾篡李唐天下，無顏於地下見夫君；有的說是千秋功過留待後人評說之意；有的說是大碑無字，大音希聲。但我更傾向這樣的說法，復位之後的唐中宗，對於母親難以評價，為國家計不便言功，為尊者諱不能言過，最後採取了這樣一種舉重若輕的辦法。

　　以前一直以為無字碑真的無字，其實不然。從宋金開始，各種「到此一遊」的題字陸續爬滿了碑身。其中有一首詩：「惟有乾人懷舊德，年年麥飯祀昭儀。」不僅沒稱女皇，連皇后頭銜也沒給，仍以「昭儀」視之。朱雀門內神道正中立着清代畢沅題寫的石碑：「唐高宗乾陵。」一代女皇，在正統禮教中，還是被當成了配角。這些似乎也都可解釋當年立無字碑的原因了。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