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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去的白襯衫/趙 陽

時間:2018-11-21 03:17:32來源:大公報

  三年前的冬日,第一次見他,在卑路乍街公園裏。他坐在長椅上,遠遠地,白襯衫在一片綠植中很惹眼。經過時,見他瘦削的面孔棱角分明,乍一看,竟有些黃曉明的味道。只是,稍稍多停留幾秒,就發現他的眼神很複雜,既像個小孩子一樣充滿渴望,又忽而發出冷漠的光來,讓人有些害怕。正要離開,聽見他喃喃自語。彼時我初到香港,聽不大懂白話,只記得「阿媽」這兩個字翻來覆去。晚上躺下,我忽地想起,他身上的白襯衫乾淨又單薄,甚至可以透過它隱約看見背心上的破洞,他冷嗎?冬天的午夜空曠沉寂。

  見他的時候多了起來。有時在電梯裏,有時在堅尼地城海旁的街角,但大部分還是在公園裏。和老街坊的閒談間,知道了他兒時同改嫁的母親從新界搬來,和繼父的兩個兒子一起生活。幾年前繼父和母親相繼過世。「他阿媽老實人,對幾個仔都咁好。他好像智力有些差,長得比兩個哥哥要靚仔得多。阿媽不在了,兩個哥哥常晚上反鎖門,不要他回家。」街坊每每講起忍不住嘆氣。

  難怪,他很晚了還在長椅上坐着,對着天空,像是說着什麼,又像是什麼都沒說。白襯衫被夜風鼓蕩着,他越發地瘦削了。他在說什麼?是和夜空中的星星對話麼?有一次,他不知從哪裏弄來一枝紫色的雛菊,黯然神傷地攥在手裏。我想,雛菊的花語是「藏在心底的愛」,他懂這,智力一定沒什麼大的問題。那些看上去的種種怪異,應該是內心的寂寞和孤苦太沉了。

  上個月的一個周末,我正在家裏做飯。忽然看見一道白色的光影從窗外劃過,緊接着聽到二層平台上傳來沉悶的聲響,探頭望去,熟悉的白襯衫很快成了血紅色。沒一會兒,警察來了,只聽見他哥哥大聲講「不關我事!」

  白襯衫終究遠去。這個時代,太多孤獨的靈魂無從擺渡,很少有人傾聽和理解,更多的是投以異樣的目光,甚至是親人。倘若還有機會,請走近並擁抱他們,讓這個城市,所有的葉子挨着葉子,風吹着風,光貼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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