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只有一張吧枱，木板外牆到處是古老油污，上世紀六十年代的Shiseido海報貼在上面。看上去已有七十歲的婆婆努起嘴，板着臉，捋起衣袖切椰菜。一片椰菜落地。「嘖。」婆婆霍的把刀扣在砧板上。兩個女人抓起手袋。「謝……謝招待。」走了。

　　她們走後食客就只剩下四個男人。

　　「拿來！」婆婆對其中一個打黃色領呔的男人說。

　　男人笑嘻嘻地把飯碗端給她。

　　四個穿西裝的男人並排而坐，誰也沒作聲。十一點正，婆婆在門前掛起「準備中」的木牌，啪的把北島三郎關掉。

　　其中一個男人說：「開始吧。」他穿的是全套Armani。「不成功不回家。」

　　三人用力點頭。

　　Armani清清喉嚨。「阿婆，難道你不想發達嗎？我幫你計過數，可以讓你的店客人翻倍……」

　　阿婆卻沒答理，兀自進廚房去。

　　「阿婆，這數我計了三日三夜……」

　　打黃色領呔的男人笑。「不是人人都想發達的。」待阿婆出來，輕柔地執起她的手。「你看，我們每天都會這樣陪你，像露水注入乾枯的大地─」

　　「你才乾枯！」阿婆打他手背。「看我告訴你老婆。」

　　所有人聽罷都笑，只有阿婆沒笑。

　　衣服熨得最整齊的男人開口：「阿婆，我想要認真稱讚你。今天你的烤雞串特別好吃，當然並不是說之前的不好吃，可是今天，假設每日雞串質素可以用Bell Curve表示……」

　　Armani打斷他：「下一位。」

　　「我要走了。」肚腩突出的男人撇嘴。「這麼無聊的事——實在無聊啊，人家笑就笑，不笑就不笑。什麼博紅顏一笑，你們這些戀母狂。」

　　倏的阿婆歪起嘴角，泛起深刻的皺紋。

　　「啊！」眾人齊叫。「黑馬跑出，黑馬。」Armani起身，在食堂角落的黑板給其中一個名字畫上一豎。

　　「戀母狂。」黃領呔試着道。

　　阿婆「噗嗤」笑出聲。「算你們有自知之明。」

　　半小時後，四人吵吵鬧鬧，返回各自的家。明天他們還會再來。這裏是西新井的「生氣食堂」，哄生氣的婆婆笑，是熟客在店打烊後的小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