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注定要窮一輩子嗎？這問題彷彿伴隨着整個現代文藝發展史，就連美國小說家馬克．吐溫也以此寫了一篇短篇《他是否還在人間》。就像不少馬克．吐溫的小說，敘事者以故事包含故事，而這次，故事由安徒生的童話開始：

　　從前有一個小孩，養了一隻小鳥。小孩很愛小鳥，但卻從來沒有理會小鳥的歌聲，也沒有好好照顧牠。小鳥又餓又渴，歌聲也變得淒涼而微弱，最後鳥兒死了。小孩十分後悔，含着淚水，把他的朋友叫來，為小鳥辦了一場盛大的葬禮。

　　故事如此突兀結束，敘事者又講了另一個故事，大概是這樣的：從前，有四個很窮的畫家，他們的畫畫得夠好、夠多，卻賣不到好價錢。在山窮水盡時，其中一位忽發奇想，問同伴說：「（我們的畫）價值確實是大得很、高得很，如果能給它們安上一個鼎鼎大名的作者，那一定能賣到了不得的價錢。是不是這麼回事？」

　　同伴都說這個想法多麼顯淺，問題是：何來「鼎鼎大名的作者」呢？那人便說出了大概是這故事最多人引用的段落：「請你們注意人類歷史上這麼一個事實，就是許多藝術家的才華都是一直到他們餓死了才被人賞識的。這種事情發生的次數太多了，我簡直敢於根據它來創出一條定律。這個定律就是：每個無名的、沒人理會的藝術家在他死後總會被人賞識，而且一定要他死後才行」。

　　因此，他的計劃是「我們幾個人當中有一個要死去」。如是者，其中一名叫法蘭索瓦．米勒（Jean-François Millet，真有同名同姓的名畫家，也是故事的另一個弔詭）抽中了，他負責畫畫和裝死，其餘三人負責吹捧。在米勒的名字響起來時，他們宣布米勒的「死訊」。如此，米勒畫作的價格幾何式的倍增，而這一次「這一隻能唱的鳥兒可沒有白唱」，也不「只落得死了之後的一場無謂的盛大葬禮」。

　　我又想，幸好，這個故事點子沒有落在愛倫坡的手上，否則，這想必是一宗三人殺害米勒的謎團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