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歲尾,過年的腳步越來越近。身邊很多朋友感慨:一點過年的氛圍都沒有,還是小時候有年味。一句話,瞬間勾起兒時的回憶。那時候,確實有年味。
進入臘月,街頭巷尾開始陸續有零星的鞭炮聲響起。「閨女要花兒要炮,老太太要一頂黑氈帽」,以前物質條件匱乏,人們借着過年的由頭才能得到心儀的東西,同時這些東西也組成了儀式感的一部分。男孩子調皮好玩,喜動不喜靜,對他們來說,放鞭炮是過年最大的樂趣。
男孩們把積攢了一年的渴盼都融入到了一個個鞭炮裏。五毛錢買一掛小鞭炮,用手裏一根細長的冒着火星的供香點燃,收穫一陣噼裏啪啦的鞭炮聲。供香耐用,一根可以燃很長時間,足夠玩一個下午,不像火柴,划一次就浪費一根。不過這種行為過於「奢侈」,大多數孩子會小心地把一掛小鞭炮拆開,得到二三十個單個的鞭炮,這樣快樂似乎可以放大二三十倍。
我不喜歡放鞭炮,相反還有些害怕,但喜歡聞淡淡的火藥味。使勁嗅一口帶着火藥味的冷空氣,聞到了木柴燃燒的味道──人們已經開始準備過年的各種吃食了。在北方鄉下,臘月是極其忙碌的一個月,從臘月初八做臘八粥開始,緊接着趕大集,選購各種食材,一籃籃、一袋袋地提回家。老輩人經歷過饑荒的歲月,對食物的需求刻在了骨子裏。過年嘛,就是要有一種殷實、富足的感覺。
炸丸子、蒸饅頭、殺年豬、煮肉……這些都是「大工程」,平時做飯的爐火顯然無法勝任,必須要壘鍋台,把大鍋架在柴火灶上完成。鍋台上用的大鍋是特製的,平時用不着,多數情況下,一年才用一次,因此並不是每家都有,於是大家商量好了「錯峰使用」,所以臘月整個後半月,空氣中都瀰漫着各種吃食的香味,給鼻子來了一場盛宴。
我最盼望母親炸丸子的日子。母親提前一天切肉、「盤」丸子餡兒,肉切成小塊,但又不能太碎,否則吃的時候沒有明顯的「肉感」,幸福感會大大降低。所謂「盤餡兒」,就是在切好的肉裏加入雞蛋、紅薯澱粉以及香料,然後朝一個方向用力攪拌,直到把餡兒「盤」上勁兒,黏稠不鬆散,這樣炸出來的丸子才好吃。
炸丸子很講究火候,火太小炸出來的丸子硬,且吸油,口感很差;火太大又容易炸糊,外皮焦黑了,裏面卻還是生的。炸丸子時,母親特意命父親負責燒火,而且一定要聽從她的指揮,及時添柴或者把燃燒的柴火從灶台裏撤出來。剛出鍋的丸子色澤金黃,外焦裏嫩,油香十足,我坐在灶台邊,一個接一個往嘴裏塞,吃得肚皮圓滾,直打飽嗝才肯罷休。
現在人們都在說「年味淡了」,年味,最重要的不就是味道嗎?年的味道來自哪裏?就來自那些為過年所做的所有準備裏呀。小時候,父輩們緊張的忙碌,為我們製造了濃濃的年味。而現在,輪到我們為下一代製造年味,帶來儀式感了。當我們像父輩那樣製造出臘月的味道時,年味一定會重新變得濃厚起來。傳統文化不就是在一代代的傳承中延續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