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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四節氣/小滿揉麥\李丹崖

時間:2022-05-24 04:24:12來源:大公报

  作為一個中原人,對於麥子的喜愛,可謂在骨頭縫裏。

  從九九重陽過後的播種,到清明之後的麥苗青青,再到小滿時節小麥進入灌漿期,整個過程中,我們是看着麥子長大的,麥子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我們的孩子。

  在皖北乃至中原的其他地區,若要分辨一位少年是城裏人還是鄉下人,幾乎每個地方都會拿麥苗來測試,把他們帶到麥田跟前,指着一大片麥田問──這是什麼?大多數城市長大的少年是分不清麥苗和韭菜的。當然,鄉間少年如我,當年也是頗引以為傲的事。我不僅能分辨得清楚什麼是麥苗,我還在小滿時節,揉着一個個麥穗,麥秸的穀殼揉掉,吹糠見麥,這時候的麥子軟軟的,依然是青碧色,間或有一些黃,麥仁的香一下子就充斥鼻孔。

  少年時,讀王安石的《初夏即事》:「石樑茅屋有彎碕,流水濺濺度兩陂。晴日暖風生麥氣,綠陰幽草勝花時。」「晴日暖風生麥氣」這句,總讓我想起撲面而來的麥子的香氣,堪稱香浪滾滾,這樣的場景也總讓我覺得王安石所寫的是我的故鄉,畢竟,他曾經在這裏也曾經主政過。

  麥氣是好聞的。在香氣清幽,將熟未熟的麥子,有稚嫩的孩童氣,一把青麥放在口中嚼,能嚼出淡淡的麵筋感,着實有趣。麥子的好聞,還在有輕微的爆漿感,嚼起來,砰砰砰,在唇齒之間蕩漾着嫩麥的漿汁,甜且濃郁。

  我所生活的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除了健力寶尚無其他品牌飲料可飲,小滿時節,常常揉了青麥放在玻璃瓶中,瓶蓋處鑽孔,用吸管穿過去,與糖水一起來喝,糖水喝完,亦能吃麥,很是過癮。

  青麥煮粥,在皖北,被稱之為「青麥糊塗」,是季節性吃食。青麥煮水後,拌入麵糊,煮成粥狀,最宜佐以醃蘿蔔條來吃。鄉野的風絲絲縷縷地吹着,青麥糊塗呼嚕嚕地喝着,間或有青麥可嚼,齒感舌感俱佳,穿棉衫,吃麥粥,搖蒲扇,聽評書,鄉野煙火,多有意趣。

  四月天裏,鄉間院落,雲淡風輕,雞犬相聞,農舍之中,吃青麥糊塗,看嚶嚶雞崽啄食麥殼,邂逅園翁溪友,相與吃粥,促膝而談,極具鄉野風趣,似可感五柳先生歸園田居的風情。

  離開鄉村很多年了,小滿時節,再回到田間,我在田邊揉了一把麥子,打算吃一吃青麥,一揉才感覺尖尖的麥芒把我的手扎得生疼,很多年不揉麥了,如今,我這雙手常用來敲擊鍵盤,距離麥田遠了,掌心裏的厚度卻遠遠不若鄉村裏的少年。

  小滿,在一片正在灌漿的麥田裏揉麥而食,悄然悟得,人與麥子一樣,越是成熟,思想的麥穗越朝向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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