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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線/「每當見夕陽,便知時光去」\嚴詩喆

時間:2021-03-05 04:25:27來源:大公報

  傍晚時分,從論文答辯的考場走出,不經意抬頭,夕陽紅着臉,正笑得燦爛。我與之對視,聯想起早間──十二小時前、窗外的日出,不禁會心一笑、哼唱熟悉的歌詞:「常見紅日照東方/每當見夕陽/便知時光去……」只不過,這天的夕陽跟往日不同,因為,它不光提示着一天勞作的結束,更為我四年的讀博生涯劃上了圓滿句號。「時光的饋贈」,用來形容此情此景,再貼切不過了。

  疫情期間,高校學位論文的答辯一律採用線上視訊的模式進行。因此,所謂「考場」,也不過是我在新加坡國立大學校內公寓的一個獨立空間。答辯日來臨,清晨天未亮我就醒來了,房間的窗戶朝向東面,正好可以靜候日出。待天色漸亮,徐徐上升的朝陽和遠處隱約可見的海港碼頭交相輝映,帶着歡欣鼓舞、振奮人心的光芒。縱有答辯的重任在後頭,使我未能有更多的閒情欣賞日出,但這養精蓄銳過後、逐漸釋放與舒展的光華,確有照亮人心的熱能,喚醒這一天的「抗壓力」和「戰鬥力」。

  自內、外評審專家意見回饋到答辯日來臨,大約有一個月的備考時間。我作為答辯人,除了要將近二十萬字的博士論文精簡在二十分鐘的報告內呈現,還要根據評審意見、準備回應──需要對自己的研究進行更有針對性的深入思考,方能進退有據地向考官辨析、闡明研究思路和學術意義。

  雖說我已馬不停蹄地備考、絲毫不敢怠慢,更在評審意見的啟發下、獲得思維的拓展與深化,對很多問題的思索也愈發明晰、通達,但始終不敢說已然準備完美充分、胸有成竹。因為學術研究永無止境,而研究成果的創造與呈現不可避免地受制於特定、有限的時間、空間、資源、條件等現實因素。基於此,學術訓練的重要一課在於「量力而行」──嚴謹地界定研究範圍。當然,「量力而行」還有很多體現,比如,學術報告中的時間掌控──限定十五分鐘的報告不能隨心所欲地講一小時。與「量力而行」相對應的是「收放自如」,具體做法取決、服務於呈現效果的明白曉暢。可以說,博士論文答辯就是對多年學術訓練成果的一次極至的「王者」檢閱。

  去年十月底的最後一個工作日,答辯在下午兩點半開始,整個過程大約持續兩小時。雖說難掩緊張情緒,但得益於對問答環節的認真準備,面對考委提問還是能有力回應、有效作答,前期準備的程度如何、充分與否,只有在此時方見分曉。就這樣,經過幾輪辯難、對答、交鋒與互動,考委對論文給出最後的修改建議,並一致裁定本人「通過答辯」、紛紛表示祝賀。

  長達四年的讀博生涯,彷彿濃縮、定格在短短兩小時的答辯──研究成果展示當中,並隨即畫上句號。讀博作為個體生命範疇中開往遠方的一班專列,能踏準節奏,按時靠站,真乃人生一大幸事。個中尊榮的體驗,確非常人可以體味得到。這讓身處其中的我有點回不過神,直至出門目睹正緩緩降落的夕陽。   這埋頭苦幹、廢寢忘食的一天,竟也沒錯過太陽奢華地東升西落;又或是,日出日落的恆久迴旋恰在提示一個不變的真理──那就是「變幻」本身。與清晨目睹朝陽時的振奮不同,夕陽使人從緊繃狀態中紓緩下來,正是太陽的一升一落讓我意識到時光的流逝,日子像這樣一天天流轉,一晃四年過去、踏入第五個年頭。

  人文學者的科研生活很大程度依賴獨處,需要具備獨立開展、完成研究工作的科研能力。從另一角度來說,學者的研究生活具備很大程度的自主性,能夠充分發揮自由度、將研究效率最大化。日常生活的作息安排往往需要服務於科研工作的順利展開,但研究進度似乎未能全然掌控於研究者手中,這就使得研究「卡殼」或進度緩慢的日子尤為難熬:日復一日,不時冒出「今夕何夕」的困惑,平日、周末、公眾假期已覺察不出差別。

  這種情況下,最能慰藉辛勞、並告知時光流逝的也許正是:夕陽西下,由橘紅變紫藍、猶如調色盤一般的天空;夜色已深,常駐天際、不知圓缺幾何的月光;清晨時分,旭日東昇、月色未退的「交班」儀式;豪雨三日,午後不經意抬頭、驚艷眼前的七彩拱橋……大自然的「變幻」猶如漫長歲月的星星點綴,既有其循環往復的定律、規則和安穩,又時刻傳遞「光陰易逝」、「歲月不居」的信號,提示「不變」中的「萬變」這一恆久之律。正是「變幻」中的「不變」、「不變」中的「萬變」,適逢當下冬去春來,駐足「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的時間節點上,更令世人由衷感嘆:「每當變幻時,便知時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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