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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轉舞台\《春潮》帶雨晚來急\任 煥

時間:2020-06-05 04:24:11來源:大公報

  圖:電影《春潮》講述一家三代的相處模式\劇照

  《春潮》去年中在上海國際電影節首映,一直到近日才於網絡上映,雖獲好評,眾多評論意見裏亦不乏分歧。有趣的是,我喜歡它的原因,也許正是部分觀眾所不喜聞樂見的,這種矛盾在於情節並非《春潮》最緊要的部分。電影和小說一樣,少不了一定的情節,情節好比人的骨架,可即使是達文西筆下的維特魯威人,僅有骨架也支撐不了完美的人體,況且,人體的美不正是從你的視野中徹底遮蔽了骨架的存在?某種程度上,情節也是可以遮蔽的。

  比如電影中的孫女郭婉婷,她的父親究竟是誰?依母親郭建波自己的話說,「我也不知道孩子他爸是誰」。然而電影不明說卻也不是徑直將其省略。這屬於靠推測足以彌補、而毋須畫蛇添足地演繹一番的劇情。因為在郭建波後來的獨白裏,她便提到「有多少個夜晚,我都夜不能寐,我想躺在媽媽的懷裏,但大多時間我都躺在了男人的身邊」,家庭的創傷使她向外尋求愛與激情,以放縱掩蓋不安,以放逐婚姻向母親的理想或希望施以報復,而郭婉婷正是年少反叛的結果。

  在眾多謎題期待開解、眾多衝突正尋求最後的大爆發時,電影轉向祖母紀明嵐入院,郭建波陪護並在前者昏迷時展開了一長段獨白,她看着窗外,鏡子在夜色中映襯着她自己,這是一段內心深藏已久的對話,只能自己與自己展開。

  一方面,這段獨白無法在母女之間出現進而導向和解,另一方面,這種處理起到了反高潮的效果,甚至把觀眾所期待的那種情緒的發泄、矛盾的爆發一併壓抑住了,用最樸素、真摯的念白取代潛在的精彩情節。這使你和郭建波一樣,在實際生活中根本無法把心中的苦惱、矛盾一股腦倒出來、一次性解決,且又如這部電影一般,把注意力放在對人物的刻畫上。

  母女三代處在各不相同的歷史時期,祖母紀明嵐身上有格外鮮明的歷史印記,讓人看到特殊時期人性的冷酷、不擇手段,且印記並沒有隨着時間一起流逝,而是幾乎像它注入性格那樣影響了一整個家庭。在母親郭建波身上則屬於家庭印記,在她看來,母親的各種算計得逞,卻也親自拆散了整個家,甚至強行奪走女兒,她自己不僅無法守護那個溫柔、貼心的父親,更要忍受母親,如今在人前為了自己的自尊心而繼續將他詆毀。孫女郭婉婷是什麼印記呢?從電影的角度說,就是那繞不開、解不開的命運印記,因為在祖母和母親的矛盾中,郭婉婷既充當矛盾的調和劑,更是上述命運的犧牲品。

  片尾富有文學性的流水意象及其情景讓不少觀眾好奇、紛紛解析。在我看來,存在一種角度,即對流水本身不追求過度的解讀。郭建波曾拔掉家裏的水管以驅趕滿屋子的客人,從而奪回家裏的空間。她和情人親熱也在浴室裏,以水沖淋。而在片尾那些離奇弔詭的象徵化情境裏,流水再次滿溢、漫延開來:郭建波想像着和按摩師熱吻,回到不可能的激情中,與此同時紀明嵐的病房也進水了,她還沒能甦醒過來。社區合唱團的比賽舞台同樣進水,郭婉婷則逃離了朗誦比賽的舞台,和好友到郊外的河裏遊戲。

  在這兩組鏡像中,不妨認為流水起到分隔的效果,本身的意涵在於扮演一種「界線」,並最終導向了母女二人的「越軌」片段。借助越軌,她們才可能從歷史、家庭、命運那些無法掙脫的困境中獲得喘息的片刻,通過突破禁忌以解放、實現內在的生命力,於一再循環的四季中,成為春天裏迅猛的潮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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