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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下集/狂士傳/蘇昕仁

時間:2020-05-29 04:28:12來源:大公報

  圖:《廣陵散──中國狂士傳》由孟澤、徐煉合著/資料圖片

  香港疫情連日見緩,對許多人而言兩點一線的生活還在繼續。之前一直宅家避免社交,不過也該注意開放心胸,前段時間購買的書籍裏就有一本尤其適合此時閱讀,即由孟澤、徐煉合著的《廣陵散──中國狂士傳》。之所以合適並非因為傳記本身可以娛樂讀者的故事性,而是出於對狂士之開放豁達的體會。

  狂士一語聽起來逍遙浪漫,其實大多深陷外在環境的困頓。一般而言,現實的磨難挫折容易教人陷入憂鬱,且依精神分析學的看法,憂鬱者對自身的評價會不斷降低。然而狂士恰好相反,即便他們最終沒有真正地從外部限制掙扎出來,卻敢於自我肯定、活出真我。

  其中當然有釋放壓抑的成分,比如唐寅在長江中下游流域繞了整整一圈、完成平生唯一一次壯遊,楊牧讀英國文學史,就曾歸納說十七世紀以後每一個詩人都必須通過壯遊以實現成長。在中國文學史上又何嘗沒有這般富有意義的足跡,於李白、杜甫可見一斑。而徐渭身上那種偏執的個性,不妨說是一種保護色,出於自身家庭中的尷尬地位而形成。走投無路的鄭板橋自賣畫維生以後也開始有酒就喝、有歡便尋。

  但從另一方面看,如果能夠自我肯定進而有所超脫,狂不也避免了鬱結的敗害,甚至迸發出一些文士的創造性來?同樣受到禮法的壓抑,李贄沒有像那些保守者一般拘謹、虛偽甚至欺詐,反而大膽提出穿衣吃飯乃人倫物理。八大山人為了表達胸中塊壘也以扭曲頹唐的枯枝敗葉開創了書畫史上嶄新的美學,正如米芾的癲狂造就了其自成一家的「米點」。

  此外,就像鄭板橋心中清楚狂除了幫助他確立自身價值、也贏得聲名甚至有助於營生,狂士對於己身之狂豈會是無意識的?李白酒醉而在皇帝面前寫下《清平調》,這種狂放未必不是天才藝術家的氣質。可狂既不可說必然是天生的,更不可論定是出於某種目的而刻意為之。

  作者說鄭板橋是「表面的頹廢派,骨子裏的清教徒」,其實,狂的背後往往有一顆赤誠、純潔、善良的心,就拿鄭板橋來說,家中生計艱難,可因為佃戶受災嚴重,他不顧一切燒毀了契券;後來為官,心裏除了想着買地置田做回一個農夫,就是要把錢財挨家挨戶散給。

  這些狂士有各式各樣的怪異之舉,在狂與現世人生的衝突之中也有所掙扎,不過說到底,釋放狂的性情,離不開對道的體認。在李贄看來最大的窮困是不聞道,在京做官主要目的實是訪學問道,在京城入了心學的門,而後發展為成熟思想,與他被視為異端的行徑是一體的。嵇康等竹林七賢,堅守原則不屈身,而是轉投靈岳,怡志養神,屬於有所為、有所不為,如孔子所言「道不行,乘桴浮於海」。

  閱讀此書不在於學習狂放舉動來標新立異,而是體認外部人生給予我們的有限性,拓寬內在生活的可能,並在逆旅之中養成灑脫、樸素、真摯的性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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