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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什錦/文人遇到鼠/霍無非

時間:2020-01-17 04:26:32來源:大公報

  圖:鼠是十二生肖之首/資料圖片

  鼠年大幕即將拉開,大小老鼠們要粉墨登台了。說到農曆年的十二生肖,老鼠算是不那麼討喜的動物,牠形態猥獕,狡黠多疑,偷食噬物,傳播疾病,男人見之膈應,女性一瞅害怕,給牠起了個「耗子」的諢名,三千多年前老祖宗在《詩經》寫道:「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誰謂鼠無牙,何以穿我墉?誰謂女無家?何以速我訟?」可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名聲着實忒壞。

  文人也不例外,但他們對鼠類有一手,只需筆尖在稿紙上劃拉一番,寫得都很生動,厭惡、憐惜、寬容等皆而有之。抗戰時期老舍在重慶寫了《多鼠齋雜談》系列短文,其中《貓的早餐》一篇這樣敘述:「多鼠齋的老鼠並不見得比別家的更多,不過也不比別家的少就是了。前些天,柳條包內,棉袍之上,毛衣之下,又生了一窩。」那陣子河山淪陷,民不聊生,鼠丁卻興旺,老舍對屋中鼠是無奈的,於是買隻小貓既寵玩又「鎮鼠」。果真一天早上,「一開門咪咪驕傲的向我叫了一聲,右爪按着個已半死的小老鼠。」小貓幫主人除了一害,這怎不讓他大喜過望呢,老舍對鼠的煩厭以對貓的憐愛來映襯對比,不動形色。

  被鼠齒齧過的有入睡即夢怪癖的張恨水,那本記寫了他八十一個夢境的草稿本,「小孩子淋了些殘湯剩汁在上面,在夢本之上,多添了一點油腥氣。這就刺激了老鼠的特殊嗅覺器官,誤認這一本空虛無所可求的夢稿,也可以是咀嚼的東西,到了晚上,直鑽進我的故紙堆中把牠的牙和爪,切切實實將這本子磨勘一頓。等我發覺了的時候,捧在手上一看,確是一捧稀破爛糟的紙渣。」(張恨水《八十一夢》之《鼠齒下剩餘》)張恨水「夢斷」鼠害,無比懊喪,卻仍為鼠開脫。好在「賢內助」清理出若干頁,重新裝訂好,由他補寫缺失的字句,轉移到報館排字房作素材用,才得以保存妥善,一部部攫人心神的章回小說不斷面世。

  敦煌是佛教壁畫雕刻的藝術寶庫,留下飄逸翩躚的眾多飛天伎樂,菩薩神仙,在古絲綢路上大放異彩。季羨林曾到敦煌一遊,寫下《在敦煌》的長篇散文,在瞻仰璀璨高雅的壁畫時,竟然感到「最使我吃驚的是一件小事:在這富麗堂皇的極樂世界中,在巍峨雄偉的樓台殿閣裏,卻忽然出現了一隻小小的老鼠,鼓着眼睛,尖着嘴巴,用警惕狡詐的目光向四下裏搜尋窺視,好像見了人要逃竄的樣子。我很不理解,為什麼藝術家偏偏在這個莊嚴神聖的淨土裏畫上一隻老鼠。」鄙夷之意溢於言表,聖潔華美的石窟壁畫,怎能讓鼠輩這樣的腌臢物玷污?大師眼中容不得沙子。這也好理解,古代畫師不落窠臼,「敢於石破天驚地去創造」。極樂世界,集天地大同,連老鼠也被吸引,更能凸顯敦煌藝術地位之高了。

  眾人遠之我獨近,世間有無喜鼠之人,答案是有,少年魯迅亦是,但那是拇指般的寵物小鼠──隱鼠。「我的床前就貼着兩張花紙,一是『八戒招贅』,滿紙長嘴大耳,我以為不甚雅觀;別的一張『老鼠成親』卻可愛,自新郎、新婦以至儐相、賓客、執事,沒有一個不是尖腮細腿,像煞讀書人的,但穿的都是紅衫綠褲。我想,能舉辦這樣大儀式的,一定只有我所喜歡的那些隱鼠。」這是魯迅在《狗.貓.鼠》中的一段。年少的魯迅天真好學愛畫,對神話傳說總是充滿好奇和想像。當得知給他樂趣的隱鼠被女傭長媽媽踩死,一時憎惡她,還學着大人喚她「阿長」。直到長媽媽辭世三十年後,他在《阿長與〈山海經〉》發出「仁厚黑暗的地母呵,願在你懷裏永安她的魂靈」的心聲,緬懷這位早已冰釋「鼠怨」的勞動婦女。

  外國文人似乎不像中國文人那麼憎鼠,塑造的老鼠形象有許多是歡樂的,適合少年兒童觀閱。美國作家華特.迪士尼的「米老鼠」,誕生九十一年仍不老,愉悅着一代代童心。美國另一位作家丹尼爾.柯爾克的故事《圖書館老鼠》,把一隻嗜讀勤寫愛探險的老鼠「山姆」寫得活靈活現。德國作家維里.費爾曼的《德國,一群老鼠的童話》,將人類命運的多舛「擬鼠」化,鞭撻鼠霸「威利巴爾德」的為非作歹,有一定現實意義。不過「鼠年」的洋文人,化醜為奇,抓住老鼠古靈精怪的形象特點來創作,固然有東西方文化上的差異,或許這是鼠書鼠片暢銷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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