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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線/生活物事/李憶莙

時間:2019-06-24 03:12:54來源:大公報

  大約是在三十年前吧,在一個印度手工藝品展銷會上我買了一盞燈。那是一盞座燈,全銅的,上面鑲滿五彩繽紛的寶石。按理,舉凡鑲珠嵌石的東西,必定是炫麗華貴,滿帶富貴氣的。可是這燈,卻給我一種很平實的感覺,非但沒有富貴氣,反之更像是一支清淡的水仙,開在臨水的溪邊。對它一見傾心,固然是因為它給了我一種美好的感覺,其實更多的是因為它的全手工,而且是純銅的,連燈罩也是以純銅打造而成,上面同樣鑲滿寶石,並砌成一朵朵線條極美的花。燈罩的邊緣呈荷葉形。亮着時,光影從鑲寶石的縫隙間漏出來,瀉得滿地板的影影綽綽。

  三十年來,這盞座燈不時改變位置;我有時把它擱在書桌上,有時擱在櫃頂,有時擱在小幾上,但不論是擱在什麼位置上,那光一如既往是橙黃橙黃的,很溫婉。就在這樣昏暗而朦朧的氣氛裏,我真切地感覺到燈影並非靜物;它不僅不是靜止的,而且是動的、顫抖的,甚至是流淌的,使我想起印度的古典音樂,想起薛他。薛他是印度的一種很古老的樂器,彈奏出來的樂調總是顫抖的,流淌的,似有那麼一點點的幽怨、一點點的愴惶貫穿在其間。換言之,它受制於文化,更牽扯着彈奏者的思想感情。

  說到文化,說到古典,以此體裁敘事,我們不也有琴瑟和鳴之說嗎?琴與瑟,都是樂器,二者合一,那樂聲之美教人神馳意遠,無比陶醉……

  其實這盞燈的光於客廳,是起不了什麼大作用的,它只是一種陪伴,在深宵夜晚陪伴着我看電視或靜坐。眼前有一盞燈,趕走無盡的黑暗,感覺很踏實,那其實是一種心的寧靜,是生活裏最值得珍惜的。而這靜,似一葉輕舟無聲地隱入泛着山色的煙水中。

  一直以來都是喜歡水墨畫多過油畫。

  以我個人的淺見與偏見,水墨清俊、自然、簡約而隨意,完完全全是一種無拘無束的放任。而油畫的濃稠,絢麗,則是一種勃然色變的明潮暗湧;狂野、粗暴,甚至是血淋淋的,痛苦萬狀,看了很不舒服。這是油畫給我的觀感。即便是羅浮宮裏的名畫,也會讓我有一種家仇國恨的憂傷。

  所以還是水墨畫好。氣定神閒的,滿紙雅趣,有花香,有鳥語,一派幸福人間的景象──瞧,夾岸曉煙楊柳綠,滿園春色杏花紅。雁來雁去,紅了枝頭,又艷了荷塘。甚至乎連高傲的牡丹,也以個平庸俗氣的「花開富貴」題旨,滿紙興旺財源滾滾起來。這也都是好的,辰光興旺啊,但覺人生美好而不覺其俗。

  看畫不求懂,無知者是快樂的,看了順眼就是好。感覺舒暢,那是美,也可以是甜;色味交融,賣弄點的話,你可以把這說成是「硯台宣紙上的意態動人」。歸根究底,人的情感本來就不多,若看一張畫也得消耗掉大量的情感,未免太奢侈。

  而水墨畫,是一氣呵成的,是成功或失敗,都無以更改。這恰如人生,不是既定的,可也有它某種的肯定,某方面的興衰與強弱。雖然僅僅是輕微的惆悵,業已不可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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